谢璟手里捧着五封银元,这是他们的学费,逐一发到他们手中。另一边,白府大房院中。方继武也来跟堂姐方玉柔辞行。方玉柔瞧见他忍不住叹气,日本商人来了不久,继武就写了一封信亲手交给她,再三言明利害,可还未等她把信交给九爷那边,黑河就爆发了疫情,之后更是断了两个月联系,等再联系上的时候,方吉安已经死了。不管如何,方继武能写出这封信,她都觉得这孩子不容易,夹在缝里也不知怎么熬得才带着血落下笔。她犹豫再三,还是劝道:“继武,你不必如此,你爹做的那些事,与你没有关系……”方继武道:“堂姐,我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我想跟着林医生学医,他在省府给我回了信,也希望我去做他的助手。”方玉柔问:“你这一走,家中可有安排?”方继武点头道:“都已安排妥当,当时我以为父亲……会在狱中数年,所以已经盘算过,现如今家中房屋已典卖出去,林医生也提前预支给我半年薪水,我买了临街一处不大的小院,我娘和弟妹们挤挤住在一间,剩下的可以租给过往行商,尚能维持几年家用。”他顿了一下,又道:“等到那时,我也能够独当一面,堂姐不必太过忧心,我能养家。”方玉柔叹了口气,应下了,只对他道:“你家中大妹依旧可以来白家族学念书,费用全免,供一餐晌饭,同你一样,以后其余弟妹都按此例。”方继武给她行了一个大礼,再三感谢。等出了院子,走到白府大门那里,正好碰上刚从东院出来的那五人。方继武停了脚步,笑着等他们过去,嘴里说着恭喜。王敬秋走在最后,他停在方继武面前,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黑河董姓军官手里的名单,是他父亲写的。他家中世代读书,名声好,父亲常与人做中人,只他们家和日本人有仇,惟独没有替日本人说过半个字,非但如此,待白西梁将军人马到了之后,也是他父亲带头写了事情经过,并撰写名单,找了众人签字画押,提交上去——这名单中就有方继武的亡父方吉安。王敬秋站在那里,内心挣扎。方继武却走过来,轻轻揽肩抱了他一下:“去了北平,一定要用功,我在北地也会努力,不要让我失望啊。”“嗯!”王敬秋用力回抱了他一下,眼圈泛红,“你,你也不要让我失望!”方继武笑了一声,点头应下。作者有话要说:黄先生说的那段话,出自清末海军将领、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刘步蟾之口。2九爷的棋盘亮出一角,下一章带小谢回省府啦。曹云昭时光荏苒。又是一年转瞬即逝。白九爷从省府而来,亲自督办黑河酒厂已两年有余。头一年经历太多,又赶上疫情,着实让人捏了一把汗,但万幸都只是虚惊一场,逢凶化吉。第二年自建立北地三省商会以后,事情都顺利了许多,九爷推了白明哲在外头出面应对诸多事宜,自己坐镇青河,足不出户却已慢慢安置妥当下一步棋子,逐步把位子坐稳。腊月里事情繁多,一到年关青河白府也跟着热闹起来,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前来拜访。白明哲在黑河商号那边忙碌,家中由白老爷和二儿子白明禹接待周旋,这才刚入腊月,门槛就差点被人踏破。好些都是外地来的客商,赶着来黑河边境商号送完最后一批货物,顺路来白家拜访。这些客商都入了北地三省商会,大多都受过白九爷那十万烧酒订单的恩情,来白家也不求见九爷,只送下礼物就走。白老爷带着白明禹连着接待数日,白明禹已然有些撑不下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想偷溜也没有办法,身边四五个小厮看着不放。老爷和大少爷可都发话了,二少过了年十五,该懂事了,之前还能说顽皮,这会儿不听招呼,那就是顽劣不堪,二少爷连同院子里的人都一起打板子,谁都甭想跑。二少爷院子里的人虽然时不时被老爷和大少爷抓去训一顿,但若是二少爷读书进步些,院子里得的赏金也丰厚。尤其是过寿的时候,因二少爷和老爷同一天生日,算是过小寿辰,那天赏的银元足有块,能顶一个月的薪水,众人虽然怕,但也都销尖了头想往二少爷院子里挤。白明禹这日抽空又想偷溜,刚往后退一两步,就听得旁厅小门站着的那个小厮叫了一声:“二少爷,喝、喝茶!”这一声儿响亮,把白老爷的目光都叫得转过来,“老二,上哪儿去啊?”白明禹瞪了小厮一眼,慢吞吞转回身,故意打了个哈欠道:“爹,我是有点困了,想去洗把脸,喝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