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胡旭平再愤恨不平,也必须承认,不管是从道理还是情感上来说,简秋宁一个人的委屈,都不能与华国体操女队的发展方针、与整个华国体操队的和谐团结相提并论——即使这个方针未必合理正确。
而华国的运动员就是这样,当队伍需要你付出的时候,赴汤蹈火亦是义不容辞,至于牺牲一次个人上大赛的机会,无非是一种另类的付出。
尽管有时候,这样的机会,一生也就那么一次。
“胡导也是明白人,何苦在我这里负隅顽抗,说些没意思的话?倒不如回去好好练着简秋宁,听到‘替补’两个字就灰心丧气了可不行。”章龄拿起桌上的备选名单,手指动作几下,那张纸片就变成了一堆躺在烟灰缸里的碎片,接着化为一缕青烟,一撮灰烬。“那我就再奉上几句忠告吧。男队去亚运会和世锦赛的可是完全不一样的两拨,至于我们女队,之前说两个大赛一批人,那是因为上边怕没人。如果替补真的够替补的资格,就是补上来也没什么,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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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出来了!这一章是否解答了大家的一些困惑呢~
明天应该就开始比亚运了
“我不相信,秋宁,萧总教练最后那句话,就是在暗示,不,明示你还是会上的。”寝室里,杜明暖趴在简秋宁肩头,泪眼婆娑。
“好了好了,我都还没哭呢。”简秋宁动了动坐得僵直的身子,抽了张纸巾递过去,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是沙哑的。
上午带着满心惴惴练体能练得汗流浃背,下午终于等到了准信,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噩耗。胡导居然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天雷轰顶,接着随便交代了一句就板着脸冲了出去。简秋宁在众人各自忙碌的体操馆里机械地练着青蛙跳,跳得她的两条腿都酸了痛了,却只等到胡旭平铅灰的面色和一句沉痛的“很抱歉,我没能给你争取到这个资格。”
原来,这样一个晴天霹雳似的噩耗,即使早有预料和终于降临还是不同的,甚至每听他人提及一次这个消息,浑身骨节都像是被生生拆碎了以后再组合在一起,着实是字字诛心。
“呜呜,你怎么这么惨啊?我不管我不管,总教练明明说了‘随时可以更换人员’,我就是想看你上大赛,暴打那些有眼无珠的狗头。”杜明暖接过简秋宁手里的纸,却不去往脸上抹,还是眼泪八叉地看着好友。
简秋宁尽管心头阴霾密布,还是被她这句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着杜明暖的额头故作洒脱地笑骂道:“这种话肯定是随便说说的套路啦,难道他还能说,‘替补就安心呆着,你不可能上大赛的’?反正……今年的世锦赛和亚运会,我就全力为你加油啦。”说到最后一句,还是不免黯然神伤。
杜明暖也默然无语,想到好友的遭遇,从来爱笑的姑娘一个劲地掉眼泪,就连强颜欢笑着劝慰几句都觉得无比艰难。
忽闻门板上一阵毫不客气的“笃笃”之声,简秋宁忙眨了眨眼睛,确认酸涩泪水已经全部倒流回去之后方脆声问道:“谁?”
“你奈姐,给你提供定制心理辅导来了,快开门。”李奈张扬的声音一股脑地往房间里灌进来,她“咣当”一声甩上门,尔后亲热地拉起了简秋宁的手,作势上下打量了一番。
“让我瞧瞧,唔,有志气,眼睛红都不带红的。杜明暖你也把眼泪抹抹,真是的,皇帝不急,你个太监急得什么啊?”李奈一句话把杜明暖逗得破涕为笑。
待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又直视着简秋宁的眼睛补了一句:“真的一点也不想哭?或者气坏了,那骂两句脏话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简秋宁胸口一窒,被李奈的话一激,心里伤痛就不自禁地泛开来,其实面对着这两个最亲近的友人,她倒还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哭出来。可是想到两人都在正选名单中,下周就要启程奔赴亚运会赛场的,她又觉着这样宣泄自己的情绪,似乎有散发出酸味儿的嫌疑。
“真的不想哭,这个结果……也不在意料之外,我……做替补,会继续努力的。”犹豫了半天,简秋宁还是抿起嘴角,说了一番体面的“官话”。罢了,就权当做一次“锻炼”吧,替补已是既成事实,如果连这么两句话都受不了,还要怎么承担“训练到最后一刻”的任务?
“别逞强啊,想哭就哭一场,不丢脸的。”李奈难得露出了温柔的表情,然而那句话却是火力十足。
就连杜明暖都听不过去,凑过来嘻嘻笑道:“行了行了,奈姐可真是好手,刚刚你还夸秋宁不掉眼泪是好样的,这会儿却把我们都招哭了。”
“那就不说这些话了,我们来说点儿正经的。”李奈毫不客气地往椅背里舒适地一靠,整肃了面色。“秋宁啊,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奈姐,你别这样说好不好,现在还能有什么打算?”简秋宁瞪大眼睛,朝李奈使劲儿摆了摆手:“就是好好训练坚持到底啊。”
“嚯,又是好官方的回答,那到‘底’了呢?”李奈打了个哈欠,好整以暇地追问。
“到时候再说呗。”简秋宁苦笑。
对于这个名单,她的确是有些不服气的,比起霎时的灰心难过,更多的倒是愤愤不平,多少存了一份要崭露头角、证明自己的心思。刚才说的好好训练坚持到底亦是她真心的想法,并非敷衍的“官话”。然而,作为替补,她能够踏上赛场,也就意味着六位队友中有人遭遇凶险的突发状况,若是以真正换下队友作为目标,简秋宁自己都会为这种近乎诅咒的阴暗念头感到羞耻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