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他为她正值花样年华的早逝感到可惜。
「爹……娘,雨儿不走……」霍地,一抹细碎的嗓音由她口中吐出,而那双雪白的小手竟紧紧扯住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项雪沉骇然一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发觉,原来她还活著!她的气息虽薄却依旧温热。
「姑娘……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知道她仍有一线生机,项雪沉快步走向马儿,矫健俐落地飞身上马,争取她重见光明的机会。
枕在那宽大的胸怀当中,她全身上下已疼得没法答话,合上眼前,只见一张刚毅的脸及一双谦容的温朗眸光,包住她心头所有不安的思绪。
是谁抱著她呢?
抵不过缥缈虚无的思绪,她再一次晕厥在那暖暖的怀抱里。
因为身处郊区,项雪沉在距离与时间的考量下,决定将那姑娘带回他座落在四川与甘肃交界的卫所。
这卫所其实已可谓为一小镇了,由于项家世代皆从军,长年征战沙场,上至将军下至家兵等所有家眷均在此农耕,过著自给自足的生活。
只是碍于十七岁那年几乎夺走他性命的一场大病,及惨遭灭府的回忆,他并不常回卫所。
在这里有他承载不了的痛苦回忆啊!
抛开纷乱的思绪,眼底落入那由皇帝亲笔挥毫落款的「衍恒将军府」匾额,心竟不觉沉重了起来。
这匾额流传了几代,却也将他困在保家卫民的囹圄里。
马儿在大门前停下,守夜的两名项府家了随即向前探询。
「平顺、利安,帮我开门!」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马,项雪沉对那两张熟悉的面孔道。
一瞧见是鲜少回府的将军主子,那名唤平顺的家丁立即忘形喊道:「将军您回来了!」
顾不得已过子时、他的大嗓门在黑夜中显得突兀。
「别惊动其他人。」似乎对于他的讶异不以为意,项雪沉轻扬起唇,对著另一名家丁吩咐道:「利安,去把鲁大夫找来。」
「是!将军。」利安喜形于色地领命,提著灯笼便直往府外而去。
「这姑娘伤得不轻,让马回厩后带几名丫头到西厢梅苑帮忙。」将强绳交给平顺,他抱著她往西边客房走去。
行走间,他担心地以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纵使方才在路途中他已喂她吃下两颗续心丸,但他还是怕她会突然停止呼吸。
当脚步接近西厢房时,那一一亮起的油灯提醒他,主屋里的丫头及家丁已全都不敢怠慢地起身迎接了。
还未进入客房,项雪沉的奶娘已闻声而至。
「沉儿,怎么会在这时辰到?咦!这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一瞧见项雪沉手中负伤的姑娘,月嫂连忙进了西厢房,室内里外的烛火也跟著亮了起来。
「我见到她时已是这副模样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搁置在床榻上,轻声道。
「真可怜啊!摔成这模样还能活吗?」轻走近那姑娘,月嫂喟叹地替她抚顺紊乱的发丝,赫然发现姑娘有张绝美的容颜。
「活不活得成就顺天命了。」转身步向窗棂,他顺势推开窗,希望借由那沁著莫名花香的空气扫去厢房内久未住人的霉潮味。
凝著那繁星熠熠的浩瀚星河,他心口被一种莫名的感叹重重压上胸臆,既沉重又揪心。
终究他还是得回到这久违的府宅啊!
「算来你已经整整两年没回来了。」或许是太过了解项雪沉心中的痛,月嫂的语气里没有责怪,只有浓浓的不舍与心疼。
想起这由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因为家中惨遭遽变而将心思寄托在沙场上,她的心便有诉不尽的心酸。
「奶娘!孩儿对不起您,没办法在身边照顾……」将月嫂逐渐年迈的身躯揽进怀里,项雪沉心中有著说不出的愧责,或者他真该分些心思在这唯一的家人身上。
「说什么对不对得起,奶娘在这有大家彼此照应著就够了,倒是你只要不大伤、小伤回来见我,我就阿弥陀佛喽:」笑著打断他的话,月嫂那笑脸依旧如记忆中般和蔼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