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弃微微抬着下巴,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情不愿地伸出去,戳了戳趴在燕也然怀里的女孩,神色带着一些生疏的温和:“我已经安排了青少年心理教育专家和你父母进行座谈交流,我想他们应该很快能学会怎么和你沟通。”江弃说这番话的初衷,是想要告诉女孩儿,不用担心她父母对她进行责备,因为教育专家非常有经验,一定能妥善传授他们一些和孩子相处的方式。等女孩儿放下心来,也就能从燕也然怀里离开。结果江弃话音未落,那丫头哭得更大声了,哇的一声,边哭边喊:“你出去!”江弃:“什么?”人是他救的,医院是他送来的,室是他安排的,心理干预和教育专家是他找的。就算江弃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但他好歹帮了些忙。没落得一句谢倒也罢了,现在竟然还要被赶出去?可女孩儿显然不能听见江弃的内心,看他一动不动,干脆转过脸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江弃说:“我不要你找的什么专家,我也不要和他们沟通。我谁都不要理,你出去!”江弃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多数时候情绪还算稳定。但是说到底,他本来就不是要当谁的救命恩人。他眼里只看得进燕也然一个人,他是救燕也然,顺道救了小丫头。现在他能做的都做了,要和燕也然待一会儿,怎么还轮得到一个外人来造反。于是江弃黑下了脸。他一不耐烦,燕也然就能很快发现。一只手越过女孩儿的肩,抓住了他的衣角。于是江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下意识地抓住了燕也然的手,然后用目光询问他怎么了。燕也然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管不管用,但还是小心试探着问:“我可以和她聊聊吗?”“……”江弃很想问:聊什么?你和她有什么可聊?我们呢,我们还没聊完。可他本质并非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他当然知道这女孩儿刚经历了自杀,内心正是动摇脆弱的时候。他不可能去说什么刺激她的话。更重要的是,燕也然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好像如果江弃不答应,那么这个房间里的三个人就要分成两派。一派是相依为命的两只孱弱病猫。一派是拉着冰山黑脸的冷酷凶神。这下江弃直接从救命恩人,变成坏蛋。“知道了。”他最终只能是叹了声气,颇为无奈地对燕也然说,“有事要叫我。”这话说出来,江弃也觉得多余。能有什么事?这女孩儿横看竖看是个oga,细胳膊细腿儿,她既不能对燕也然造成威胁,也不可能在病房里反了天。但江弃只是心里不爽和燕也然的话未谈到尾声。“好。”燕也然好像知道他的不痛快,为了表示和他是“一派”的,所以对江弃眯了眯眼,像对着一头炸毛的兽类顺毛摸了摸,说,“我很快就会叫你的。”江弃心里像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扫了一下,痒痒的。要不是那丫头流着两串眼泪两溜鼻涕虚张声势地瞪着江弃,他很难忍住不凑过去亲一亲燕也然。怎么那么乖呢。门关上。江弃在外面站了会儿,不时将目光探去望了望。他看到燕也然很认真地在听女孩儿说话,不时抬手揉揉她的头发。刚才还跟炸了毛的小花猫似的朝他凶巴巴,在燕也然面前立刻乖乖收起刺来。燕也然对于安抚这样的小孩儿好像很拿手,又或者他安抚任何人都很拿手——明明自己也是个脆弱易碎的人,却在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面前,表现出了一种柔韧的坚强。江弃看着看着,就从刚才的不满中脱离,心情异样放松了下来。或许燕也然需要这样被打断一下。也好让他知道,他并非自己所说的,什么都做不好。对于燕也然那些自轻的话,江弃感到心疼却也失笑。他猜燕也然根本不知道自己正浑身发亮,吸引着无数趋光的家伙朝他靠近。因为守在门口无事做,江弃下意识地想去楼道抽根烟,但手摸到烟盒的时候又顿住,想起燕也然不爱他这样。于是他收回了手,重新靠在墙边,把玩手里的打火机消磨时间。结果转眼,一根烟递到他眼前。江弃垂着眼,没接,也没说话。然后听到对方陪着笑脸说:“江先生,来一根儿?”他撩起眼皮,看到是女孩儿的父亲。江弃抬手挡了一下,说:“不用。”“那个……”男人悻悻收回烟,“实不相瞒,刚才,我跟苗苗聊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