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门口,用手心认真拍落肩上飞雪,视线飘忽,不放过四周任何一个异处。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除了…门的底部难以察觉的地方,有数道划痕。像是曾经多次被从底部撬动过。见麦叮咚半天才进来,神父端坐在桌边,关切问道:“出事了吗?”“没有。”话语一顿,麦叮咚扁着嘴摸了下额头,无奈地说:“好像有些着凉了,晕乎乎的,总觉得忘记了很多事情。”演的有模有样。“那就早点写下今日的忏悔,赶紧睡觉吧。”不再多说,神父翻开日记本,俯身虔诚地开始记录。麦叮咚学着神父的样子坐在另一个椅子上,镇定地拉开抽屉取出本子。厚厚的本子空无一字,余光里神父的日记本早已字迹密密麻麻。谁知道写下东西会发生什么?麦叮咚犹豫地转动笔杆,然后用笔头泄气地揉着眉心,叹气道:“真的病了,我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哈。”神父合上本子,一副我懂你的表情,“别怕去见忏悔神父,他也没那么吓人。简单写一点就好了。”“嗯…”对方的语气很轻松,写了应该不会出意外。麦叮咚端起笔,学着神父虔诚的模样,端端正正地写下一句话。肩膀被拍了两下,麦叮咚浑身一抖,心虚地把笔记本塞入抽屉,回眸疑惑问:“怎么了吗?”“帮你接了一杯热水,晚上好好休息。”热气蒸腾,熏的麦叮咚鼻尖通红。他感激地点头,在神父的注视下不好意思直接放下,只好抿了一小口。“很香。”他扬起下巴笑的真诚。确实带着沁人的花香。所有的教堂人员都已经回到各自房间,在就寝时间,所有楼的走廊一片死寂空荡。房间里暗黑一片。麦叮咚枕着手臂侧睡,因为奇怪的心悸额头冒冷汗,辗转难眠。感观在黑夜被无限放大,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声变得尤为刺耳。吊灯在嘎吱摇晃,它每一次踏下似乎都踩碎地面。它在接近。经历过几次惊险,麦叮咚保持冷静,尽力将呼吸拉的绵长,装作仍在熟睡的样子。砰—砰—他的床在外侧,走廊的暗光顺着门缝泄入屋内,在地板映出长方形的亮斑。床的震动幅度愈发大。心悸还在继续,麦叮咚狠狠掐住手心保持清醒,支起耳朵。它在找寻。每踏下一步,就会有一阵长长的沉默,伴随喉咙中高频的嘶喊。每一个房间都死一样的沉静。只是远不止麦叮咚一人在深夜清醒睁眼。慌乱的惊呼不知从哪里传来,它顿时叫的如同电锯的高频转动,一声一声越叠越高。床不断地摇晃。下一秒,没有出现预料中门被撞开的声音,而是那位修士惊恐到极致的哀求。短短几秒,一切归位平静。血腥味再次弥漫。即使不亲眼所见,也能像想象到地狱酷刑一样的惨状。麦叮咚死死抿唇,眼睛睁的发酸。他的心悸在消退,随着一个小小的嗝,身体恢复了正常。只是因为这个嗝,重新萦绕在口腔的微弱香气让他猛地心慌。是那杯热水有问题。被褥凹陷一下,小巧的东西被丢到床上。麦叮咚呼吸一顿,单手撑住被褥,灵巧的滚动一圈,钻入床底。果不其然,震耳的闹钟声一连串响起。砰砰砰—它急速接近,细如竹竿的两根腿骨瞬间出现在门口。人皮一样的东西遮住门底的光线,蜷曲扭动钻入房间。黑漆漆的腿几乎卡在麦叮咚的鼻子前,腐肉的味道贴着他。它大声恸哭,不知什么部位不断在床上捶着。床板的木屑不断落下,卡入发丝间、睫毛上,甚至呼吸管道。麦叮咚死死捂住嘴巴,克制住想要打喷嚏的生理反应,憋的双眼通红。忍住,他不断在心里重复说。虔诚的你(3)细长腿骨接连着两只焦黑的枯瘦脚掌,它焦躁地在床边寻找移动。每一丝空气都带着灰尘。麦叮咚偏过头,险险避开踢过来的尖锐指甲,因为缺氧太阳穴在狂跳。他试图集中注意力去挥开怨气,但是怨灵世界让一切失真,没有办法影响任何存在,只有痛感和窒息感是真切的。床板仍然在摇晃,走廊外一片静谧。憋到极致时,耳朵捕捉到声音渐小,它打算离开。麦叮咚身体蜷曲,大理石地面的凉气冻的他战栗发抖。他小心翼翼松开唇瓣,只想要呼吸一点点的空气。只是碎屑细雨一般飘下,顺着吐息猝不及防粘附在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