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是一个女人的贴身之物。
郁南卿盯着锦帕微微出神,不禁胡思乱想,这叛军首领后院已有佳人,她要真被捉走,岂不就得当妾了?
萧祁浚当年以侧妃之位许她,她也没动摇半分,如今这光景可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萧祁泠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视线随着染开的血梅落在布防图上,眸色加深:“这是,雁门关作战图?”
院中寂静了半晌,月色清幽照亮纸砚。
郁南卿侧过头,一手搭在图纸上,散开的宽袖掩住字迹,满脸无辜的反问:“雁门关已破,哪来的作战图?”
萧祁泠的视线在她勾起的唇角匆匆一瞥,低了嗓音:“你既有对策,交战时为何不用?若是以此布防,此战恐怕还要打上些时日。”
郁南卿低头戳着萧祁泠的手指玩,随口道:“打得快打得慢不都是你赢,何必再多劳民伤财?”
萧祁泠显然不信她这套说辞,双眸中的寒彻感不减:“萧祁浚不信你?”
郁南卿‘噗嗤’一声笑了,笑声越来越大,透出几分荒唐。
萧祁浚同匈奴勾结,并不想损耗过多的战力,自然不愿放手一搏,但她没想到这叛军首领这么快就能猜到他们不和。
这让她多没面子。
郁南卿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轻柔的拂开萧祁泠的手,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石凳,兀自出声:“街口孙大娘的儿子就没能回来,你知道这一战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了吗?”
不待萧祁泠开口,郁南卿又像是自我宽慰一般,絮絮叨叨:“城破的那刻我已自我忏悔了,你说去了地狱阎王那儿,是不是也能酌情减罪一二?”
萧祁泠的视线随着郁南卿落到那盏琉璃杯上,她先一步夺过杯盏,置于鼻下轻嗅。
少顷,脸色大变,骇然道:“郁南卿!”
郁南卿唇边还有方才未擦去的些许殷红,妖冶艳丽如精怪一般。被这一声带有怒意的嗓音震得瑟缩了一下肩膀。
好凶。
郁南卿心想,难不成这叛军首领真因为之前的战役败在她手里,而对她恨之入骨?
她自戕都不行,非要亲自动手才可以?
但她也能理解,于是从善如流地道:“我还有几句话,你等我说完再动手吧,放心,我一定不会先咽气的。”
“萧祁浚向匈奴借兵买马,以嘉裕十四城为质,匈奴野心勃勃,若是他胜了,大齐百姓就要遭殃了咳、咳咳……”
萧祁泠沉着脸起身,吩咐守在外面的亲信:“传军医。”
郁南卿抬起手,冰冷的手抓住了萧祁泠的小指,一双靡败的美眸在此刻骤然变得清明:“萧祁浚既把我送给你,我总不能让你赔了本。”
萧祁泠眉心皱起:“你想说什么?”
郁南卿的语气中满是戏谑,声音却轻柔似水:“京城的粮草、军备、布防,你要不要?”
萧祁泠反手抓住她的胳膊,那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直直盯向郁南卿:“你就非得说这些?”
她的声音不再如一开始那样低沉,泠泠清润,陌上如玉。郁南卿只觉得自己被毒逼出了幻觉。
“不说就来不及了啊。”郁南卿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体力都在快速的流逝,毒侵入肺腑,带来钻心的疼痛。
郁南卿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布防图下厚厚的信封塞入萧祁泠手中,眼里渐渐失了光彩:“你说萧祁浚靠不住,我把这些都给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信封被接过的那一瞬间,郁南卿也如断线的风筝,再攀不住石桌,无力的往下滑。散乱的青丝如流水般蜿蜒而下,溢出的鲜血在嘴角留下一道血印子,衬得她的脸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惨白。
神志渐渐模糊,在触地的前一秒,摔入一个带有凉意的怀抱,遮挡住周遭肆虐的寒风。
面具掀开一角,露出细腻如雪的下颌角,好似工笔描画半精巧绝伦,墨发垂散了一身。
郁南卿的听觉渐渐模糊,只能从对方的口型中,依稀辨出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原来真不是来杀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