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怀瞥见桥上的秦星澜,一双漂亮的眼珠动了动,朝她欠了欠身。男子察觉到他人的存在,回头望过去。这下秦星澜看见他的脸了,晋王沈昭。秦星澜见了张月怀,不由得脸色一沉。她能理解月怀,却不能接受。只是如今她在桥上,又不好绕过去,更何况那边还有晋王在场,她总得给个面子。她款步走过去,朝沈昭一颔首,道:“晋王殿下。”沈昭朝她一笑,道:“秦姑娘……不对,该叫三嫂了。三嫂是同三哥一起入宫的吧?”秦星澜勾唇一笑,闻言颔首,道:“是。殿下是来看贵妃娘娘的吗?”言罢,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旁的张月怀。妃嫔与王爷相遇,按理说是该避开的。张月怀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沈昭站在一起,未免于理不合。张月怀轻声道:“前几日我不小心落了水,是晋王殿下救了我一命。今日遇到晋王,便想感谢他。”秦星澜莞尔:“我不会误会的。”沈昭随即笑道:“我是来看母妃的,看完母妃便想来看看御花园的梅花,没想到恰巧遇见月婕妤,这才聊了几句。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府了。”说着,他朝两人一礼,道了声“告辞”后离去。离得近了,秦星澜这才看清张月怀雪白斗篷里是一件月白色的上袄与雨过天青色的马面裙。她分明是一身素色打扮,眉眼也是淡然的,额间一朵红莲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媚色。那漂亮的浅色眼珠似乎望着你,又似乎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秦星澜记得月怀在永定侯府时不是这样的,她还记得初次见她时,她眼波流转。如今她却成了精致的瓷娃娃。良久,张月怀欠身轻声道:“姑娘。”这一声“姑娘”唤得秦星澜都心软了几分,面上却仍是僵着脸,侧开身子,道:“我可担不起婕妤的礼。”张月怀双手拢于琵琶袖中,握着一只梅花形缠枝莲纹铜手炉,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姑娘,我姓张。”张?秦星澜知道月怀本是良籍,有姓氏自然是应该的。可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张月怀屏退一旁侍女,道:“月怀不是家里逼婚才逃出来的。”秦星澜蹙了蹙眉,道:“那你……”“我原本是永安县县官的独女,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安安稳稳长到了十六岁。后来,县上恶霸……看上我,要我嫁给他做妾,我家拼死不从,”说到这里,张月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凄凉至极的笑来,道,“谁料那恶霸仗势欺人,逼死了我爹娘。我本想撞柱子撞死的,却没死成,被救了下来。我拼命逃出来,可是体力不支晕倒在路边,这才被二公子捡了回去。”秦星澜听她说完,惊讶地道:“那个恶霸竟然敢逼死当地县官?”张月怀垂了鸦睫,看不清眸中神色,道:“那恶霸据说是京中哪位贵人的侄子,所以……”“所以你没有说实话,你怕永定侯府与那位贵人是一伙的,对不对?”秦星澜道。张月怀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秦星澜叹了口气,道:“世事无常,我竟没有想到……你可知道那位‘贵人’是谁了?”张月怀抬眼望了秦星澜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知。”秦星澜思忖片刻后道:“恶霸竟然敢逼死当地县官,平时不知要怎么鱼肉百姓呢。那恶霸也是仗着背后势力才敢这样猖狂,我这就去禀告圣上。”说着转身便要走。张月怀上前一步拦住她,道:“此事没有证据,姑娘若禀告了圣上,只会打草惊蛇。”秦星澜蹙了蹙眉道:“那该如何?”张月怀唇角略勾,轻声道:“此事只能慢慢来,月怀只想好好活下去,替爹娘报仇。月怀不敢奢望姑娘原谅月怀,只求姑娘和珍珠姐姐千万保守秘密。”秦星澜与珍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秦星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自己报仇,我自然不能拦你,有什么能帮的……尽管开口。”张月怀朝秦星澜欠了身,道:“多谢姑娘。”春寒料峭,秦星澜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正要说话,转眼瞥见沈昀从桥上过来,又住了嘴。待沈昀行至面前,她方道:“殿下怎么来了?”沈昀先与张月怀见了礼,又对秦星澜道:“我来找你。”“找我?我又不会迷路。”沈昀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道:“是吗?”秦星澜正要点头,突然想起幼时好像真的在宫里迷过路,顿了顿,道:“反正现在不会。”她会迷路,珍珠不会迷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