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脸憋屈的模样,她一辈子都忘不掉。想到这里,纳兰初嘴角弯了弯。那笑容还未消散下去,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阵熟悉而强烈的绞痛。她捂住胸口,慢慢移到人少的地方,倚着一棵大树,平息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纳兰初张了张手,手心里全是汗意,心失控似的剧烈跳动着,像是在告诫她勿要回忆往事。这些年因为心痛的缘故,她一直在避免回想那梦中发生过的一切。但每到午夜梦回时,过往一切却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她如同受虐般,心越痛,便越想,越想,心越痛。她害怕有一天,她会连祁叙的模样都不记得。只能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却不记得他的所有。她小心珍藏着关于他的一切,不让记忆随着时光流走。纳兰初着眼,在树下停了好大一会,才继续往前走。秋夜寒风微凉,空气中已能隐约闻到桂花的清香。按照娘给的地方,纳兰初走到一处画舫边。一个容貌清润的郎君站在画舫边,面容浮上几丝羞涩。“纳兰姑娘。”纳兰初慢慢走过去,脸上扬起一丝不算明显的笑。“盛公子。”他目光闪烁着,显然有些难言之隐。“怎么了?”她问。盛白渚咬了咬牙,把一切都和盘托出。“纳兰姑娘,其,其实我已有心仪之人。”纳兰初微微抬眸,有些讶异。“那盛夫人……”“我娘不同意我同她在一起,所以才让我同姑娘你相看,而且之前还把我瞒在鼓里……”他声音愈来愈低,目光自责。纳兰初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听他这话好像与自己无光,心下平静,生不起些许波澜。盛白渚压了压衣服褶子,咳了一声。“纳兰姑娘,在下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姑娘。姑娘才貌双绝,定能找到更好的人。”纳兰初见他神色慌张,像是怕别人怀疑似的离她远远的,不禁笑:“我有这么吓人?”盛白渚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仙姿佚貌,怎,怎会吓人?”纳兰初也没靠近他,后退几步靠在木栏杆上。“你回去如何同你娘交待,可想清楚了?”“没有。”但保守估计,一顿打是逃不掉的。纳兰初笑道:“我可以让我娘跟你娘说,但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纳兰初双手托脸,双眸含笑:“同我说说你那姑娘。”盛白渚脸唰得一红,几乎都要滴出水来。“这,这怕是不妥……”“那就不说吧。”她一向不喜欢强求别人。“那,那还是说罢……”盛白渚把他们二人相遇相识时的经过娓娓道来,期间一直盯着地面看。话语温柔似水,浑然就是一个沉入爱河的少年人。纳兰初笑了笑,等他说完,便回了卫国公府。?纳兰初并没有在曲江池边逗留太久,而是径直回了家。许章绾正在庭中摆弄着昙花,见她回来得如此之早,表情惊讶。“这是,没成?”纳兰初淡淡点头,走到妆奁边,将头上的珠钗拆下来,原封不动压回箱底。许章绾也没有多问,只叹息一声道:“既然没有称心如意的郎君,那便算了吧,咱们国公府这么大,总不能连一个姑娘都养不起。”“行啦,你身子不好,快去睡吧,明日皇后娘娘下了帖子,邀我们去赏花。你都许久没出去了,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四处走走。”过了中秋,马上就要立冬。她身子受不得寒,往后要想出去就更难了。纳兰初披了一件袍子走到庭前,温声道:“娘,天色晚了,你也去睡吧。”“等我把这昙花移一移位置,这些花啊,娇贵得很……你爹拿他们当宝贝,自己又不养……”她语调嗔怪,却并未有什么怨气。纳兰初笑了笑,关上了门。要是以后真嫁不出去,和爹娘在一起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只希望那盛家嫡子能觅得良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纳兰初很安稳地睡了。梦境里一片晦暗,一丝光亮也无,沉寂得如同深夜的深层的湖水。第二天,她醒得很早。不知为什么,这些年她晚上睡得越发得浅,每次天一亮就会自觉醒来。好像在下意识逃避什么。“姑娘,你今天可得带上我。”如兰帮她梳完发,正要簪上簪子,纳兰初抬手制止住她。“换一根。”她挑了一根通体白玉的簪子,反手给她。如兰放下刚才还未来得及簪上去的簪子,接过她手中的玉簪,“姑娘,你每次都戴它,怎不换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