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初的脚顿时打了个趔趄,她回头望了一眼,看着里面的人还好好的,便继续往前走,只是攥着带子的手紧了些。不算长的路,她却走了很久很久。等到了院子门前,她迟疑了。听张氏说,家里的米已经没有办法支撑这个冬天,要是她这样将他带回去,她定会不乐意。说不定,说不定还会把他赶出去。纳兰初想了想,悄悄推开门往里看。院子里没有人,张氏应该是出去了。她连忙推开自己的房门,把人移到自己床上。他身上实在是太冷了,就像冰窖一样。纳兰初用盆子打了盆热水,细细给他擦了擦,才用被子盖上。为了不被张氏发现,她特地连头也给他盖住了。冬天炭火难得,平常只有晚上才能烧柴火。这些热水,还是用早上做饭时的余热温的。做好这一切,纳兰初又小心翼翼地锁上了房门。她还得再出去一趟,把刚才扔掉的草背回来,不然到时候张氏又要揪她耳朵。?雪天黑得快,到傍晚时天像是罩上一层幕布,灰蒙蒙的。纳兰初蹲在柴门前数着时辰,按照往常,应当到回来的时候了。果然,在她眼睛都要望穿之前,路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哥哥!”纳兰初站起来,摇着细细的胳膊跟他打招呼。少年背着书袋,于雪中缓步而来,面容清隽,美好得仿佛谪仙。看到妹妹,清湛的眸子里有些意外,紧接着,嘴角扬起一丝笑。“今天怎么在这里等我了,天冷,哥哥不用你出来等。”纳兰初没回他的话,只是小声道:“哥哥,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你不要告诉娘。”她拉着宋砚的手走进自己的房间,掀开被子一角。“今天我割草的时候,发现他躺在雪地里,天太冷了,我就把他拖了回来。”宋砚本以为她要跟他说自己闯了什么祸,未曾想妹妹竟然救了一个人回来。他视线停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少年身上,心中涌上浓浓的震惊。停顿了半晌,才恢复平日里沉着稳重的神态。他捏捏纳兰初的小手,鼓励道:“妹妹做得很好。”听见他没有说她,纳兰初心上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后知后觉哥哥是在夸她,脸上又浮上一层浅薄的绯红。“但是”纳兰初心底有些忐忑,她还记得被揪耳朵的痛意,“要是娘知道了该怎么办?”宋砚知道她怕娘,却没想到会怕成这样,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便不告诉娘。”他刚刚观察过,床上的人呼吸平稳,身体已经开始回温,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真的吗?”纳兰初半信半疑。“当然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见哥哥我骗过你?”纳兰初脸上轻松了许多,拉着宋砚的衣服叽叽喳喳开始说起话来。“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快被雪埋完了,只露出一只手在外头。哥哥,他身上一件厚衣服都都没有”她回想起刚把他刨出来的那副模样,心里一阵心疼。宋砚正给她扎头上松掉的两个小揪揪,闻言,手一顿,没告诉她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几件厚衣裳。家里穷,从小到大,妹妹都是穿的他的衣服,他长得快,衣服穿在她身上往往会大很多,有时候衣服太长,不小心还会踩着摔一跤。等以后考了功名,院子里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拉回他的思绪。“哥哥,娘回来了!”“别急。”宋砚安慰道。张氏一进门就看见书袋挂在门上,知道宋砚回来了。一转身就看见一大一小站在门边,直勾勾地看她,张氏皱眉:“臭丫头,你又闯祸了?”纳兰初躲在宋砚身后,怯生生道:“没有。”她明明很乖,从来不闯祸的。张氏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没瞧出什么名堂来,便洗手去做饭了。纳兰初和宋砚对视一眼,语气不确定:“哥哥,你说娘没发现吧?”宋砚低声咳了咳,目光投向院子里。“应当没有发现。”娘的眼睛太毒了,其实,他也不确定。吃饭的时候,纳兰初一直吃得慢吞吞的,慢到张氏都看不下去了,正要开始骂她,被宋砚压了下去。“娘,您想去休息吧,我看着妹妹就好。”张氏用狐疑的目光看看他,又看看把脸埋在碗里的纳兰初。“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儿?”纳兰初心中顿时一慌,差点噎着。宋砚倒是笑得气定神闲,“当然没有。”这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姿态,好像张氏才是那个没事找事的人。她寻了一圈,也没寻找什么异常,宋初的话不可信,但宋砚的话还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