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钱晴还在逛,就是不买。她本钱小,大拉毛一条十块,羊剪绒一顶二十五,耳护一个也要三块钱。真要这么买,她手里两千多又能买多少?所以她打算再看看。终于,这天在市场里,钱晴看见有人拉着一车花花绿绿的东西在市场外头摆摊。说起来银楼这个市场,本来是供销社划的地,结果还没等楼盖起来就改革开放了。省城作为一省的中心,南方过来的货迅速铺开,供销社多少受到了冲击。这片地后来就盖起了三层楼,里面都是按摊位或买或租,衣物鞋袜,包和帽子,都是全乎的。这几年来银楼批发衣服的人越来越多,管理也越来越规范。所以这个拖着板车在外面摆摊的,没多久就被管市场的红袖箍给撵走了。钱晴快步赶上去,跟拉着板车的几个人搭话。“你们这卖的是什么啊?”刚才离得远,只能看见是毛巾之类的东西。对方一共两男两女,打扮上却跟市场里的人不太像。现在人们的穿衣是比较两极分化,洋气的那一批,□□镜,阔腿裤,女的脖子上要围个小丝巾,男的夏天脚上一双皮凉鞋。不讲究穿的,那就是规规矩矩的衣裳,款式死板。这几个人穿的衣服虽然不花俏,颜色质量却跟当地人不太一样。女的穿着白色的毛衣,外头搭一个土黄色的外套,男的穿着藏蓝色的夹克衫,领子竖起来。跟在班车旁边的女的苦笑着说:“枕巾,还有点手帕,你要吗?”钱晴按捺住心里的狂喜:“先让我看看吧。”对方看她不像是来寻开心的,就在街边给她掀开一个角。各种花色,层层叠叠,一沓子摞着一沓子……钱晴翻了几下,心里高兴之余还有点纳闷:“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这不是挺好的东西吗?怎么他们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两个男的绷着脸,女的满脸无奈,解释了之后钱晴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从南边一个小厂来的,厂子里本来做枕巾跟手帕,出给供销社和各大国营厂。这几年南边不时兴他们厂里这种枕巾了,时兴起来那种滑滑面料的枕巾。他们厂子直接面对的出货就是南方,没了固定市场,厂子里机器老旧又竞争不过其他生产老式枕巾的大厂,单靠手帕支撑着。结果手帕也销不动,光秃秃的手帕现在不稀罕了,南边卖的手帕都是上面印花的。价钱竞争不过,质量也赶不上。今年夏天厂里就不开工,把积压的存货出给工人们抵工资。多数工人拿了货就在当地出了,他们四个则是想着搏一把,把东西带到北边来,想着能不能多挣点。钱晴试探着问:“那你们东西怎么卖?”她看这几个人不像是骗子,说话也有条有理的,来往经历也说的清楚,就想吃下这批货。四个人互相看看,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枕巾一条七毛,手帕一条一毛五。”他们厂里出货价四毛,手帕五分钱。这样卖已经是他们心里最高的价位了。钱晴当即拍板:“我全要了!”枕巾这东西家家都得用,手帕也是,而且这两样还是消耗品。讲究点的人家枕巾要不了一年就得换,就是节俭的人家,枕巾也没说一用好多年的。老式枕巾用久了起毛球,洗多了就薄。供销社里枕巾一对至少三块钱,手帕至少也要三毛钱往上。还要有票才能买,可以想到这一车货拉回去是多么不愁卖。钱晴生怕有人半路来截,直接掏钱把四个人领到自己住的招待所里,掏钱给他们开了房间。等到安置住,钱晴就开始算成本。这一车子的枕巾手帕,枕巾三千条,手帕两千条,光成本就要两千四。她出来时候手里拿了三千,现在进货花了六百,再加上吃住消耗,手里的钱不够了。而且还要考虑到这一车东西弄回去的路费,也不是个小数目。钱晴当机立断开始借钱,老丁在省城这几年什么都做过,现在在省城也有了一套门面房,做的是电子表和闹钟这类的玩意儿。一听钱晴说进货有缺口,老丁直接借了五百块出来。他当年一穷二白出来闯荡,周皓什么都没问就给他五十块,那可几乎是周皓三个月工资了。有了老丁的五百块,钱晴又跟老丁借了几个人去检查货并且交钱。货一拿下来,钱晴就不能多待了,太招人眼。运货这事,钱晴没有选择去找车运,老丁虽然发了点,却还没有富到现在就有小车。找别的小车钱晴不放心,还是走火车好。钱晴没再找陈欣然,而是守在火车站等林晓慧那班车路过,凑着停车的间隙上去找林晓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