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太子还小,康熙一直希望他不要有那么多脾气、傲气,好知道兄友弟恭,好知道孝悌友爱,如今太子真的不打折扣地按照他的话做到了,康熙心底又生出新的烦恼来。
太子太仁善、听话了怎么办?
康熙只能再拉太子一把,可偏偏他每回拉他,他转脸又把弟弟们叫上一起干,还把功劳都分给了兄弟!康熙心很累,他想训斥太子,可惜又找不到理由,回回被胤极用那种真诚纯善的目光望着,身为帝王,竟也有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口的时候……毕竟太子无错,交给他办的差事也办得好,对兄弟也好,他又能训斥他什么呢?训斥他过于忠孝了么?他总不能将刘盈刘如意的故事再给太子讲一遍吧?
可其他的也是他儿子啊,康熙犹豫再三,还是将汉史那本书放了回去。这回来热河,康熙把一到十四阿哥都领过来了,连腿脚不便的老七他都没落下。
除了预备让几个年长的儿子都趁此机会熟悉满蒙汉八旗里头的官员、佐领、旗务之外,其他小的纯粹就是拉出来溜溜,练练身板,别读书读傻了。
让他们代表家国一齐祝酒?美得他们!
他可没忘了皇太极死后,因未能确立继承人,众皇子为争夺地位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要不是多尔衮,先帝恐怕都没机会登基大宝!而先帝六岁登基,却与傀儡无异,一切权利都掌握在多尔衮和齐尔哈朗手上
因此太子在众皇子之中的权威绝不可冒犯!
康熙眯起眼,对其他儿子呵斥:“天家父子,也要讲究君臣之别,朕与太子乃家国一体,但你们既是太子的兄弟,更是太子的臣子!不可僭越!都坐下!
众位皇阿哥脸
上那跃跃欲试的表情立刻收了起来,连忙谨遵皇阿玛教诲。
皇阿哥们心底难掩失落,尤其是年纪还小的老十、十二、十三、十四等人,他们年纪小还在读书,本就没什么机会在文武百官、满蒙汉八旗跟前露脸,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失望之下转头一看,太子正趁皇阿玛垂眸举酒杯的时候,对他们安抚地眨了眨眼——好似在说:“无妨,回头二哥再给你们找露脸的好差事!
十三忽然就对太子这个二哥,很有几分亲切之感。
排行十以后的几个阿哥除了老十、老十四。十二、十三阿哥的母妃都已失宠并且位分低微,在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要想出头前头却压了十几个哥哥,没看八哥也是被大哥拉起来的么?可大哥桀骜,脾气也不好,他们可没八哥那么好的肚量能忍,所以不敢凑前去。
但若是太子呢……
十二和十三都是在上书房挨过太子打的,太子对待皇阿哥的课业也十分严格。
尤其是十三,当年因为哈日瑙海那件事,他可被鞭子抽了好几下,而且他贪玩好骑马,原先课业也是一塌糊涂,后来手板被打得多了,不得不刻苦用功,如今也被师傅夸奖了好几次呢!在他心里,比他大了十二岁的太子爷就跟第二个皇父似的严厉,他压根不敢靠近,但今儿他才发觉太子比他想象中温和多了。
怪不得谁都不服的四哥这么服太子。十三生了憧憬之情。
胤仍最终还是站在康熙身侧,为天下家国祝祷,与满蒙汉八旗、文武百官共饮了这第一杯酒,这一刻所有人都是匍匐在他与康熙脚下的臣子、奴才。
每每此时此刻,康熙意气风发!
他是大清入关以来第二位皇帝,但先帝早亡,他自小就没有父亲的陪伴,他能依靠的唯有自己,他一步步走在先帝曾经走过但却没走完的路上,将那些没能解决的冲突矛盾和烂摊子都一个个捡拾了起来,如今已是康熙三十四年了,大清满汉融合、实力大增,他没有让先帝失望,日后青史上定会彪炳他所创下的伟业。
康熙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晓谕众人:“朕亲躬三十余年,天下大治……”
胤初倒没此等澎湃心情,他眼尾余光向后瞧了眼,阿婉恭恭敬敬地跪在垫子上,低垂着头,他只能看见她半掩在宽大袖口里的纤纤玉指,身子规规矩矩,但指尖微动,似乎正百无聊赖地抠着垫子上的金线,但除
了他,又没人能看得出来。
他赶紧收回目光,心想,她果然也没有听皇阿玛在讲什么。
程婉蕴若是知道太子在想什么,就会告诉她,这是每个社畜在开大会时的基础技能。尤其是领导上台“我最后提三点工作要求”时,一定要神情肃穆、紧握黑笔,望着领导的方向时不时点头、时不时沉思,再时不时低头奋笔疾书,做出一副将领导金玉良言都铭记在心时时揣摩领会精神的模样。
实则领导高屋建瓴的讲话从她右耳流入脑海,随后又从左耳流了出去,没留下一点痕迹。
当然她现在不用这样了,只要跪着就好,不用装相演戏,至少心灵层面舒坦了。
之前每次开会她本子上全是涂鸦,别人管她借本子她都不敢借。
在跪到腿麻之前,康熙终于抒发完胸臆,大家又一齐喊了万岁为他的精彩发言鼓掌,就起来了。程婉蕴坐回椅子上,想着终于可以看节目了!
头一个就是满蒙的摔跤对抗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