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小阿哥,他还没取大名,只有个阿克墩的小名,等过了岁站住了,他就去替他向皇阿玛求个名字,再正经挪到淳本殿来教养……胤礽没打算立马将小阿哥放到石氏手里,他总要慢慢看看,石氏的为人、品性,若是信得过,他才能将庶长子交给她。
他们一家口在这儿细细温言,胤礽揽着阿婉的肩头,两人并肩站在边上,一边说着将来要给额林珠添什么、学什么,越发有鸡娃的倾向,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脉脉望着她在凉榻上玩起了铃铛小布偶。
随后,咪咪跳上了凉榻来,尾巴左右扫来扫去,额林珠无师自通将小布偶往它那儿丢去,被咪咪跳起来叼了个正着。额林珠愣了愣,随即拍着手又叫又笑起来,爬在另一边从专门收她玩具的竹筐里再掏出一个玩具,和咪咪玩起了接抛的游戏。
与程婉蕴这儿欢声笑语不同,前朝突然掀起了一阵反贪的腥风血雨。
先是内务府新任总管大臣尚之杰被御史参了一本,说是内务府上驷院里登记造册的蒙古贡马数量与紫禁城内外及南苑十七个马厩里的实际马匹数量存在巨大空额。马厩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马,却年年都按马册里的数量拨应粮草,吃了十余年“空马饷”。
这“十余年”用的就很精妙,尚之杰在乾清宫门口哭诉自己才接任不足一年,七司院里的情形都还没摸弄清楚,这“空马饷”一案与他实不相干啊!
而把这事捅出来的,自然是管理天下粮财的户部,要知道上驷院在京城有十八处马厩,紫禁城内处、东安门五处、西安门处、南苑六处,还有一处在饔山。这十八处饲养的马匹各有不同,有皇宫内所用的御马、驾车用的骡马走马、皇上专用的内养马、还未长成的小马等等,但养活这些马匹都需要豆米草料,大半都属于粮食,全都得由内务府会计司咨行户部拨给。
上驷院十八个马厩里每年登记在册的有一万四千匹马左右,但御史的折子里说,有管领下披甲人与草父检举,实际上这十八处马厩加起来都还不足一万匹,足足吃下了四千多匹的“空饷”名额。
程世福坐在衙门里属于各主事的小小屋子里,已经满背冷汗了。
前日,上峰递给他一份近十年御马粮草供应的账簿,让他带着手下小吏加班加点核算,他忙得一夜没回家,谁知刚算出来递交上峰,隔日就听说宫里出了这么一桩大事?!
程世福虽老实,但也知道这回是有人故意要将他扯进来。
他冷汗流个不停,脸也渐渐发白。
算计他这样的一个小官,自然不是为了他这个人,是为了他背后的人!
他背后是什么人啊?是他小小年纪就进宫讨生活还要拉扯全家的大闺女啊!
自打程婉蕴进宫以后就不知道脑补了多少的令程世福前所未有清醒、警惕了起来。
他在衙门里坐立不安地转了好几圈,又不敢让人瞧出来,只得装作吃坏了肚子的样子,在袖子里藏了一只笔,让身边跟着的仆人老丁扶着他去如厕,却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用厕纸写了一封信,让老家丁赶紧跑着送回家去。
在老丁送信回来之前,他就蹲在茅厕里不出去了!程世福往鼻子里塞了两团厕纸,被熏得头昏眼花,仍视死如归地蹲在坑上一动不动,将这拉肚子的症候演绎地十分逼真。
吴氏收了信,立刻把读书的长子怀章叫来,用从未有过的肃然口吻交代道:“额娘即刻要出门去,你紧闭门户,弟弟妹妹也别让他们出门去,听见没有?”
不等儿子多问,她让老丁也留在家中帮衬儿子,当机立断套了车,直奔额楚夫人在京里开的酒楼而去。
当额楚紧急过来叩见时,太子爷正在程婉蕴这儿歇晌,阿婉睡觉喜欢将帘子全拉上,屋子里黑沉沉如夜,胤礽迷糊醒来发觉怀中空空,阿婉睡觉不老实又滚得离他有一臂远,他迷迷糊糊,便下意识地伸手将人捞了回来。程婉蕴也正睡眼惺忪,突然被人扒拉到怀里,但闻到太子身上熟悉的味道,便也习惯性将脸埋到他胸前,往他怀里再钻了钻,胤礽被她这个动作取悦,闭着眼用下巴蹭了蹭她乌黑的发顶,两人相拥着继续沉沉睡去。
然后就听见何保忠在外头急得像小狗似的团团转,还小声叫唤。
何保忠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这时候逼得他扰人清梦,想来是有急得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胤礽立刻睁开眼,轻轻拍了拍也被吵醒正揉眼睛的阿婉,安抚道:“你再睡会,我这儿有点事,一会儿回来陪你吃饭。”
程婉蕴怀了二胎,正是嗜睡的时候,便敷衍地亲了亲太子又抱着被子继续睡了。
她现在睡觉基本要睡够十个小时以上。
胤礽怜爱地坐在床边捋了捋她的头发,这才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何保忠见太子爷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由拍着大腿道:“太子爷,额楚大人在淳本殿里侯着,已经急得快上吊了,您快去瞧瞧吧,他连着打发了回小太监来问了。”
胤礽嗯了一声,比起也跟着着急的何保忠,他只是略微加快了脚步。
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人上钩了。
胤礽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期盼着别人想法子对付自己。
额楚没在淳本殿里侯着,已经急得到殿前张望了,见太子身着宝蓝色暗绣绿竹的身影出现在二门,他才狠狠喘了一口气,拿袖子抹了抹汗津津的额头。
“太子爷……”他迎上前打千请安。
“进去说。”胤礽步子平稳,面色也很平静,让花喇上茶的时候,还有心思和额楚介绍:“这是程格格窖的果茶,里头有晒干的橙子片、苹果干、里木(柠檬)干,再加一些茉莉花,清香无比,你在外头指定没吃过,尝尝。”
花喇已经是泡水果茶高手了,只见他拿来一套天青色汝窑冰裂茶具,用镊子将各色果干依次放入茶壶中,加上蜂蜜和冰糖,倒入凉水,加上刚敲碎的冰块,再拿木棍捣上几下,这样冷萃冷泡的果茶,才不酸不苦,之前他不懂,拿滚水泡的,差点没把自己酸掉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