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赫特估算了一下距离,从马上下来:“休息一下,下午再出发,我们应该能在傍晚之前抵达港口。”
骑士们纷纷下马,牵着自己的伙伴去吃草,莱斯赫特取下马背上的水袋,拧开盖子喝了几口,然后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燕麦饼掰开,将大的那一半送到了马嘴边,善解人意的白马凑过来,先是亲昵地用额头顶了顶主人的头,然后叼住那块燕麦饼,咯吱咯吱地咀嚼起来。
莱斯赫特看着它嚼燕麦饼,摘下头盔放在地上,自己也坐下来,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金色长发凌乱地披在肩上,几天没好好洗过的脸上都是汗水和灰尘混合留下的污迹。
他一边摸着白马的前额,一边顺手将另一半燕麦饼塞进了自己嘴里,燕麦饼很干,还有点剌嘴,他显然已经很习惯于应付这种粗糙的食物,三两下就解决了这一顿饭,休息一会儿后站起来,带着马去找水喝。
骑士们都有自己的马,他们必须亲手照料这种可爱忠诚的动物,哪怕是团长,也不会把照顾自己的马匹的活儿交给别人,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就像是给马洗澡或是什么,莱斯赫特自然也不例外。
有着光辉头衔与称号的圣殿骑士团团长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和一名普通骑士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还要更加谦逊、谨慎、温和,唯一能分辨出他身份异于常人的,可能就是他身上由良好教养和虔诚信仰熏陶出来的独特气质了。
当然,那张脸也可以为他大大加分。
等马匹休息好了之后,骑士们重新上马,朝着已经可以看见的目标飞驰而去。
塞莉娅港口是教皇国内一个不大不小的中等港口,它在一百多年以前属于一个贵族家庭,他们一家人都是虔诚坚定的信仰者,当那个家庭绝嗣后,家族最后的女继承人塞莉娅夫人临死前将所有产业都捐献给了教皇国,其中也包括这个港口,当时的教皇感谢她的付出,用她的名字为这个港口命了名。
塞莉娅港口规模不大,胜在地理位置还算优越,莱恩六世逝世前疯狂搜刮教皇宫的私产,把很多产业都变卖或是赠送给了别人,这座港口由唐多勒枢机买下,但他还没来得及把族徽挂上港口的钟楼,他不成器的儿子就将塞莉娅港口送还给了教皇。
于是兜兜转转,塞莉娅港口又回到了教皇手中。
但因为交接之日短暂,拉斐尔暂时还没有要宣誓所有权的想法,港口的一切事务都按照原来的模式进行,他只是降低了部分税收,试图促进港口的船只和货物流通率,为教皇宫可怜的库房增添一点儿收入。
而另一个好处就是,亚述来的船只终于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停靠了。
和任何一个港口一样,这里的码头又脏又乱,臭气熏天,渔船捞到的海鲜直接堆放在码头开辟的集市上,腐烂的生鱼散发着难闻的臭气,海水的咸腥味混合着各种难以忍受的气味,恨不能立刻送人离开这个世界。
依靠着码头的货运和人流,附近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城镇,商人和水手穿梭其间,酒馆、旅店、工会、酒坊零散错落地夹杂在狭小的街道里,一抬手好像就能触碰到街道对面的商铺,大白天也喝得醉醺醺的水手们大声唱着歌,疯狂地找着乐子,酒馆老板娘站在门口揽客,莱斯赫特一路上收到了无数个媚眼。
这种廉价酒馆和旅店的老板娘大多也兼职娼妓的营生,为水手们提供服务,莱斯赫特浓郁清透的绿色眼眸掠过这些笑意吟吟的女人们,在胸前画了象征神的半个荆棘圆形:“愿神保佑你们。”
骑士们最后选择了一个相当隐蔽且破旧的旅社,这家店开在根本没什么人会来光顾的角落,老板是一对年迈的夫妻,整个店就只有四间房,七名骑士两人一间,刚好能包场,还可以让莱斯赫特单独一间房。
莱斯赫特将马牵到更为简陋破旧的马圈里,拜托店主为他们去集市买来一些喂马的草料,然后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从怀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牛皮面本子,翻到新的一页,用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在纸面上简洁地写下了今天的日记。
这个习惯养成于他的幼年时期,他出身于一个规矩森严的家庭,曾经称霸叙拉古半岛的家族走入了兴衰的末期,但家族成员还以血脉里流淌的高贵血液和族系家谱为傲,甚至家族中专门有着记录家族成员事迹的书记官,但在家族没落后,他们就只能自己做这个活儿了。
莱赫斯特学会写的的牛皮日记本作为礼物,并会让母亲定期检查他的日记书写情况,如果发现他漏记了哪一天的情况,就会用细细的藤蔓抽打他的小腿——这样的疼痛感足够剧烈,又不会留下不得体的伤痕。
在他毅然决然和家族决裂后,那本印着烫金徽章的日记本就被他留在了自己书房的桌子上,但是常年养成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至少他发现写日记便于他整理记忆,也有助于他理清楚最近的待办事项。
他换了一本便于携带的本子,依旧定期写日记,文字简洁了许多,不再用高贵华丽的“贵族体”,比起日记,它或许更偏向一本记事本,夹杂着少许的心情和想法。
“1079年……抵达赛莉娅港口,等待亚述船只抵达,寻觅合适水手,遵照教宗命令,我们需要押运船只到加莱公爵属地,加莱会接收其余物资,并以等量的武器作为交换……我对此有隐隐的忧虑,翡冷翠并不适合介入加莱和亚述的矛盾,但教宗或许有他自己的考量……愿神庇佑他的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