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忍不住笑起来,尤里乌斯是他们的同龄人,但在翡冷翠的名利场上,却是连他们的父亲都要谨慎对待的对象,他们很乐于嘲笑对方的失误,就好像打败他的是自己一样。
类似的言论在教廷里甚嚣尘上,他们一致认为教皇和波提亚翻脸了,这是个机会,或许他们能从没有靠山的年轻教皇身上获取更多的利益,秘书长这件事就是个问路石,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看似年轻没有经验的教皇根本就是铁板一块,油盐不进到令人难以置信。
他好像完全不在乎示好,也对威胁无动于衷,和天使一样温柔的面貌不同,这人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硬邦邦得叫人无从下手。
隆巴迪枢机不知道两个儿子正在外头嘀嘀咕咕,他结束了对拉斐尔和波提亚的例行问候后,开始看下面送上来的文书,上面写着一排名字和所属教堂,其中就有位于下城区的圣杯教堂。
教皇宫要选新的护卫,这当然是一个往里头安插人手的好机会,枢机们和贵族们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各自手里都有几个关系密切的教堂,或许是由他们建造赞助的,或许是那里的主祷修士是他们的族人、下属,总之,在这些教堂里选取一定量符合要求的孩童并不困难。
隆巴迪枢机看见了圣杯教堂的名字,粗黑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什么。
“就这些人了?”隆巴迪枢机有一张四四方方的脸,眉眼粗犷,四肢粗短有力,像是在码头边长久干活的工人,他的样貌不仅不精致,还过于粗糙了,但这种外表的确令那些普通工人十分有好感,这也是他能一路从濒临破败的小教堂爬到枢机位置上的一个重要原因。
管家站在他身边:“是的,大人,报上来的名字只有十七个。”
隆巴迪沉着脸想了想:“也行,反正那个漂亮小子也不可能全部留下,其他家族的人也会往里塞人,十七个……哼,也差不多,有没有特别注意的?”
管家点了几个名字:“这几个,据说年纪正好,人也非常机灵,而且身体健康,样貌端正,被留下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很虔诚。”
虔诚,隆巴迪的胡子翘了翘,至于是对谁虔诚,这一点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怎么还有个圣杯教堂的?费兰特?这名字不错。”枢机点了点那个名字。
管家看了一眼:“噢,圣杯教堂的负责人说,这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而且足够狠心,听说他好像去了玻璃工坊,为了凑够给负责人的好处费。”
他们对于教堂的修士盘剥孩童的行为不以为意,这种行为在哪里都存在,只要最后上交的好处足够就行。
“玻璃工坊?”连自诩见多识广心硬如铁的枢机都忍不住扬起了眉毛,这里的“玻璃工坊”显然不是寻常意义上生产玻璃的作坊,而是具有更隐晦深层含义的代指,在下城区,“玫瑰花房”是指代娼|妓的,“玻璃工坊”则指代男|妓,很显然,这个孩子的行为连隆巴迪都感到了不可思议。
但是不可思议只是暂时的,枢机很快就畅快地笑了起来:“真是了不起的好小子,我喜欢他的这股劲儿,那个修士要了多少钱?”
管家回答:“两个金佛罗林。”
“噢,”隆巴迪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样小的数字了,他漫不经心地将费兰特的名字圈出来,“给那个负责人五个金佛罗林,把这孩子接到庄园里去,好好培养,如果那个漂亮小子没看中他,把他留给我的孩子们,他会是一条合格的恶犬。”
管家点点头,记下了这条命令。
又过了小半个月,翡冷翠周边城市也将选择出来的合适孩童送到了教皇厅,执事们给这群孩子清理出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用以生活起居,武艺和书写则交给教皇护卫队的成员与神学院学生负责,拉斐尔当然不会亲自去管理他们,实际上他连去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桑夏即将返回罗曼,在图书室的会面后,他们又私下里见了两次,商定好了合作事宜,其实就连桑夏本人都对这项工作的进展速度赶到惊讶。
她很了解她的母亲,当年的亚曼拉公主为了拯救濒临灭亡的亚述,嫁给了罗曼国王拉夫十一世,之后又一路咬着牙在罗曼宫廷里摸爬滚打,最后登上了罗曼女摄政和亚述女王的位置——仅仅是简单的描述,就能从中嗅到扑面而来的腥风血雨。
而作为一个女人,走到了如此高位的女人,亚曼拉需要有比男人更为坚定的意志和冷酷坚硬的性格,以及无法抹去的多疑,和教皇的合作本来是一件值得再三犹豫斟酌的事情,哪怕是拖延上一两年都不会令桑夏感到奇怪,但居然就这样达成了……
总不会是她写给母亲的那些信起了作用吧?桑夏在心里暗暗怀疑,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的母亲是一个绝对将国家放置在个人情感之前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发生变化呢。
还是说罗曼出了什么事情,让她迫切需要寻求一个盟友?
想到这里,桑夏开始紧张起来。
拉斐尔将桌上的羊皮卷收起,上面印着亚述女王的个人徽章以及代表罗曼王室的签章,当然还有他本人的签名及印鉴,会客室里除了他和桑夏之外,并没有别人,这是一场秘密的结盟。
如果亚曼拉没有遇到麻烦,或者拉斐尔不需要援助,那么世人将永远不知道亚述和翡冷翠之间有过这样一份盟约。
但是……拉斐尔看着圆桌对面的桑夏,小公主今天穿着一身玫瑰红的长裙,裙摆上的丝绸花朵和珍珠装饰闪闪发光,浅麦色的皮肤在这种独特的红色映衬下更具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