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梦莞尔:“‘天下机密,皆在阁主腹中。’莫非贵阁的消息,比蓬莱城的青龙堂还要灵通吗?”虬髯汉淡淡一笑:“是。”花梦下颌微扬。蓬莱城屹立江湖,靠的除了杀人的功夫,还有那密如罗网的情报,这天命阁似乎也就是近两年才冒出来的一个小门小派,连参加英雄会的资格都还够不着,眼下倒敢大放厥词,笃定自个的消息灵过蓬莱城,花梦心下不由好奇,笑了笑,拿起了桌上的那支小号羊毫,道:“我能问两个问题吗?”虬髯汉微笑道:“公子可问,但,阁主只会回答一个问题。”花梦点头,提笔,准备写了。虬髯汉垂眸,躬身退到了后面。花梦手腕转折,一行蝇头小楷在纸上涌现,尾字写完,墨迹已干。花梦搁下笔,望着纸上那一行字,眸光沉若寒潭,良久,才将纸卷好,捆上红绳,塞入了墙上的信孔里。“一炷香是吗?”花梦拿起香炉旁的火折子,将香点燃,向身后的虬髯汉道。“是。”青烟散开,花梦把火折子放回原处,转身道:“那时间还长,我能跟管家聊聊天吗?”虬髯汉微一蹙眉,进而笑道:“公子想聊什么?”花梦挑唇,目光投向屋外黯淡的日色,缓缓道:“昨日围在阁门前的那些人,应该还没有走,管家知道他们都是为什么问题而来的吗?”虬髯汉垂眸,道:“盟主让位,天下大争,众人所求,莫过于此。”花梦一笑,道:“那管家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吗?”虬髯汉道:“公子既如此问,那显然便不是门外人所要求的了。”花梦道:“你真是个聪明的管家。”虬髯汉但笑不语,花梦道:“我所求,并非他们所要,可一旦我踏出天命阁,他们要么明面上蜂拥而至,要么暗地里如影尾随,想想便够烦的,您说,我该如何做才能让他们相信,我并不知道那不归山的下落呢?”虬髯汉沉吟道:“清者自清,公子如的确不知,众人附庸,也是徒然,日而久之,自会散去。”花梦道:“可若我不想等那么久呢?”虬髯汉似乎读懂了花梦的心思,笑道:“公子,天命阁不能将问题外泄。”花梦双眉一挑,展颜道:“如此,甚好。”一炷香的时间即将到了,耳后倏地一声轻响,花梦转头,墙上的信孔里,已掉出了一卷信笺。信笺上依旧系有红绳,乍看之下似乎与花梦刚投递过去的无异,但花梦知道,前者是因,眼下是果。她想要的答案——这个无论是蓬莱城的青龙堂,还是父亲花云鹤都无法解开的答案,兴许,就真的在眼前这卷信笺里了。管家见她半晌未动,提醒道:“公子,阁主回信了。”花梦深吸口气,举步走到桌前,拆开了那卷信笺。信上仅四个字——“近在咫尺。”花梦费解,待领会过来后,神情大震。风吹树摇,送来一片松软的沙沙声,白彦坐在斑驳的树影里,微虚着一双丹凤眼,定定望着莫三刀,拿在指腹里的那颗蜜饯渐渐变了形状。“她问的不是不归山?”白彦扔下那颗蜜饯,寒声道。莫三刀耸了耸肩,道:“她之所以要去不归山,是为了在合欢宫被灭前找到鬼婆婆,问出她哥哥的下落。如果这江天命果真知天知地,无所不晓,那她大可直接问哥哥在哪儿,何必舍近而求远呢?”白彦一张脸迅速地冷了下来,阿冬第一个觉察到了这股子冷气,惶恐地跳下石凳,凑到莫三刀跟前寻求庇护。莫三刀摸了摸阿冬的头,提醒白彦:“收敛些,把孩子吓坏了,回头你怎么跟她娘交代?还想找人家讨债呢,人家不跟你算账就不错了。”白彦想是气极,听完,反笑出声来了。这一笑,诡异至极,莫三刀与阿冬双双一抖。正在此时,秋风又起,吹来一阵阵落叶,莫三刀忽然神动,一转头,发现纷飞残叶后,花梦无声无息地站在院门处,目光径直穿过虚空里的片片残叶,炙热,坚定,直露。这种目光,莫三刀很熟悉,仿佛印象中花梦看他便一直如此,可这一刻,他却感觉陌生,因为他突然发现,被花梦用这种目光凝视着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与自己一尺相隔的白彦。白彦转头。飞花散尽,两双眸子隔空交接,白彦眉峰一敛,久久默然,倒是花梦先开了口,一面走来,一面道:“白公子是何时被唤雨山庄白庄主收养的?”白彦瞳眸微沉,唇畔挑出一笑:“孟少侠这是认亲来了?”花梦在他面前站定,容颜笼罩在树影里,冷肃又凄然。莫三刀能料到花梦为寻哥哥一事而去,但万料不到她问到的结果竟与白彦相关,忍不住插话道:“江天命跟你说什么了,这白眼狼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