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也不知道体贴别人的苦衷!”穿着燕尾服、端着香槟酒杯的议长先生在人群里周旋的时候非常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埃德加先不提是不是故意的,至少他很清楚地知道,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并用铁路、生产线和电报机堵住其他议员嘴巴的格伦绝对不可能修不好一座能举行舞会的房子,只要他愿意。所以说,这只能代表格伦不想揽事情,仅此而已。他深谙格伦的脾性,觉得这绝对是对方有新图谋的表现——要知道,他认识的格伦·威尔斯,从来都对这种能结交各色美人的机会趋之若鹜,怎么可能突然就转性了呢?大概就是为了打破他的这种想法,格伦这次姗姗来迟。虽然大家说起他时都没什么赞扬的话,但是当着面,没有人敢于得罪威尔斯家的继承人。威尔斯家捐给市政府多少东西,所有人都知道。所以当他入场的时候,一群人都围了上去,显得热闹无比。应付那些人花了格伦不少时间。当他终于突破重围、走到萨蒙德身边的时候,后者用一种非常不耐的眼神盯了他一眼。“今天你是怎么回事?”萨蒙德问,“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在这件事上拔一个头筹呢!而你竟然这么晚才来?”格伦端着自己的酒杯,眼睛很快扫过全场,然后叹了口气。“噢,不,我还是来得太早了。”“什么?”萨蒙德没领会他的确切意思,但是也听出来一点,惊讶地问:“你是故意这么晚到的?”“别这样,议长先生,你我都知道,我只是迟到了一点点而已。”格伦油腔滑调地回答。他的确是故意晚到的,为了避免碰上某件事。结果看起来,对方比他预想的要难以掌握。萨蒙德怀疑地盯了他一眼。他和威尔斯家合作很久,比一般人都要了解这个花花公子,知道想让对方改变流连花丛的习性,一时半会儿变成正人君子是肯定不可能的。但是今天格伦进来以后,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或者男人表现出兴趣,而是直接就找上他了……“我以为这点时间就足够你勾上一个了?”他语气上扬,“别告诉我你最近心情不好。”“不,我最近心情其实不错。”格伦否认道,脸上扬起了笑容,“这还要多谢您的帮忙,议长先生。”然后他伸出了端着酒杯的手。两人的杯子相碰,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萨蒙德抿了一口香槟,然后说:“这可基本上没我什么事。”他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顺水推舟的而已。就像是上次那件事,伯明翰的其他商人们后来知道以后,几乎试图挤爆市政厅,但大多数都很难力挽狂澜——事情已经变成板上钉钉了。格伦抢了先手,又做出了足够的姿态,不让他们难做,这才能保住威尔斯家剩下的其他产业。当时是谁说格伦会败掉他的家财的?真该让那些人都看看格伦在他办公室时的表现!萨蒙德愤恨地想。他是绝不会承认,他这么耿耿于怀,是因为只有他必须不停地和格伦打交道的关系。也就在这时候,宴会厅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格伦示意萨蒙德去看,“瞧,我们今天的主角出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笑,像是完全不在意,只是随口一提。萨蒙德也算是个老道政客,只瞥了一眼就知道来人是谁。“我们的警察局长真是受欢迎,我还从来没见过谁有这么大排场。”他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迟到的?不像你的风格啊!”对方一向喜欢成为目光焦点,被人抢风头对他来说当然不能忍。格伦喝了一口香槟,不置可否。他已经习惯了被人瞩目,当然并不是很想成为绿叶。而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人和他一样耀眼,他经常会试图沾一点光——好符合众人眼里对他的印象——一个趋炎附势的商人。要做一个好商人,要打交道的人太多,关系网自然是需要的,所以不论别人怎么说,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如果对方是埃德加,格伦却不是很想这么做。的确,和年轻的温斯特子爵打好关系也是个很不错的选项,有助于威尔斯家的发展,但问题就在于子爵先生并不是一个容易套关系的人。他可以在黑心政客或者虚荣商人之间自如周旋,却不怎么会和正直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通常不会是一条线上的。与其自取其辱,还不如保持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上,至少可以相安无事。如果说这只是一个一般情况下的原因的话,现在格伦还能往上再加一条。他对埃德加有些兴趣,这绝对是个很严峻的问题。要知道,虽然他周旋花丛,是个情场老手,但那绝对是建立在你情我愿好聚好散的基础上的。不能和过分认真的人玩,这是他的人生准则,也是他至今以来都没被人寻仇的原因。这当然不是说他觉得他能勾得上埃德加,而是他觉得,对方只要察觉他的想法,恐怕威尔斯家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有一些人不能碰,他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