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希看了眼雁柯,试图从她这里汲取些胆量,助自己做下决定。雁柯摸摸时希的脸,心知这一辈子又完犊子。还要让徒儿陪着一起完蛋。任务不任务的暂且放到一边,舍不得你死啊。雁柯懊悔,归根结底是自己准备不足,真以为这是什么踏青郊游?危急无处不在,才过了两年安分日子,就又忘记了死前的痛苦绝望。出发前她为了挽回作为师尊的尊严,说了什么来着?——“我是为了培养你吃苦耐劳的能力,望你不要太过依赖灵力修为。不然若是灵力尽失,那可怎么办?”不然若是灵力尽失。雁柯反手抽了自己一下,让你嘴欠!让你嘴欠!一语成谶。现在两个人都灵力尽失,无力自保,都得死在这里了。世上难买后悔药。纵是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她还是无能无力。在这茫然无措之时,怪蛇又使了新招,它跟玩游戏一样摆弄着周遭水域。四面由水墙变成了常见牢房的模样,水柱制成的牢房,反而比铁制更坚固,将雁柯和时希牢牢困于其中,时希用力去拉,反倒把手震得不轻。而后一个大浪打过来,带着铺天盖地之势,放在平日她挥挥手便能解决。时希已无灵力,来不及多想,把雁柯紧紧抱住,以背部面对大浪。十数米的浪,带着不知凡几的力量尽数砸到她身上。这也就是时希早年被雁柯带着炼体才能扛得住,换做凡人估计立刻就不行了。时希被浪头打得吐血,闷哼一声,能清晰感知到自己体内骨头的碎裂声。抱住雁柯的力量也松了。雁柯灵力尽失,被她护着一点儿事情没有,一脸懵地从她怀里出来,眼里就只剩下面如金纸的时希。粉色衣裙湿哒哒粘附于身躯上,只余狼狈二字。时希不自在地闪躲雁柯的目光,勉强笑笑:“师尊不要这么看徒儿,徒儿会害羞的,何况,徒儿现在也不好看。”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开玩笑的心思!雁柯恨不得揪着时希的耳朵骂!可是对上那双映着自己倒影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就憋了回去。灵力不能用,储物袋便打不开,就不能给时希吃些保命的丹药。雁柯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自心底发出一阵阵寒意,眼睛热热的。你不要有事。时希痛苦咳嗽两声,胸膛剧烈起伏,眉头紧皱:“师尊,对不住啊,徒儿冒犯您了。实在是……呼……是没办法,等回去了,任凭师尊,师尊责,罚。”如果,我还回得去的话。时希说话一直拿手遮挡住嘴,想到自己估计牙齿上也是血,给雁柯看到容易吓着她。师尊,毕竟你那么胆小啊。真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那么亏。至少死前能看着你,我了无牵挂了。时希眉头渐渐舒展,眼含不舍。性命无忧时,成日肖想你;快死了,就不说出来吧,省得你心中有负担。你只需记得,你徒儿很乖就好了。怪蛇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人类的举动,尾巴摆动,又是一个大浪扑面而来。“师尊别闹。”时希无视雁柯的挣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果不其然再受重创,艰难笑了:“师尊,如今轮到我来护着你了。”浑身湿透,无灵力护身,抵不住深夜的寒气,嘴唇发白,说话间还带着颤音。而事实是,她觉得以自己的情况,撑不了几次了,到那时,小小的师尊还能有命活着吗?时希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出来,不知怎的,她想起当年的老爷爷了。老爷爷死了,她思前想后,决定告诉他儿子。可走到他家门口,听见男人在跟妻子吵架——妻子:“你也不看看这些日子别人背后怎么说我们!那老东西居然跟那个拖油瓶住一起了!”当地的规矩,老人得由儿子养老。男人:“我去找他了!他不肯滚回来!我不小心把他推倒了,然后跑回来了,他不会死了吧?”妻子:“死不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有人看见吗?死了还得给他埋了,真是晦气。”时希转身就走。爷爷不会想再见到他们的。嘴里被咸腥味充斥,时希想,自己也快死了吧。可是,师尊不能死。师尊,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自然包括我的命。如今,换我来护着你了。时希主动找上心魔妥协:“好,我让给你,但你得保证不伤她。”心魔一喜,都以为自己要一起死了,居然绝处逢生,忙不迭点头:“不伤不伤!我保证!”“也不准欺她辱她,你得敬重她,”时希喋喋不休,几乎是掰着手指头,把心里担心的事一件件地拉出来说“你若能打动她,是你的本事,可你不能让她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