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玫阖眼,微弯了唇角,说不上是欣慰还是可悲。
周怀年在病床前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看了一眼苏之玫悬在病床外的那只手,瘦骨嶙峋的,心里不免泛起了酸涩。他抬眼,又去看那张惨白的脸,开口同她说话,语气已经比从前柔和了许多,“今晚的事,我会派人查清,你不用担心,只管养好身体。要是住不惯医院,就回公馆,我会让大夫每日都过去。”
苏之玫轻点了一下头,胳膊撑住床,想要起身。
周怀年站起来,弯腰去扶她,苏之玫便顺从地搭上他的胳膊。
将人扶起来以后,周怀年还在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是他对她极少的体贴。
“我没事。”苏之玫笑了一下,又喃喃地说:“要是总有事,是不是也挺好?”
“什么?”周怀年一贯不爱猜她的话中话,此时也是不想花心思去猜。
苏之玫摇了摇头,转开了话题,“没什么,有些渴了,想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
“嗯。”周怀年没有二话,替她掖好被子,转而去地上拿暖瓶。
打开木塞子,拿手在瓶口试了试里头蒸上来的温度,他不由得皱了皱眉,说:“水凉了,我让人再去打一壶。”
于是,开了门,将暖瓶交给门口的守卫,之后还不忘叮嘱,就着瓶里的凉水兑点热的就行,以免她急着要喝还得晾着。转回身来,就看到苏之玫靠在床头笑,他便不明就里地问道:“笑什么?”
苏之玫敛了笑,莫不遗憾地说:“从没见你做这些琐碎的事,方才见了,有些新鲜。”
周怀年又坐回那张椅子,很平静地接过她的话:“从前做的事,要比这些更多,更琐碎,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穆妹妹是知道的吧?你的从前,过得辛苦的那些日子。”苏之玫又笑,只是这笑显然与方才的不同,有种落寞的感觉隐在里面。
周怀年没答她的话,脸上平和的表情忽而沉了一些下来。
在他面前是不能提到穆朝朝的,那个女人对他来说是宝,仿佛从她这里说出的话,总不会是好话,只要她提,他便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将那人护在身后。从前,她总爱故意提起,将他激怒,而现在,没有心力,也没有必要。
夫妻多年,他们之间除了争锋相对,从来就没什么话可聊。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怀年再度起身想走,然而,才走出两步,却听苏之玫说道:“我知道是谁要害我,你不必再让人去查了。”
周怀年顿住了脚,回身看她。
苏之玫没有继续再说,而是掀了被子,走下床。
周怀年站在原地,看她光着脚,有些艰难地走到他的面前。她站着仍有些不稳,他正犹豫要不要伸手搀她一把,只见她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周怀年以为她是虚弱,连忙蹲下身去扶她。可苏之玫不起,甩开他的手之后,跪在那里只泪眼婆娑地将他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