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鸣鸢最后为何婉枝点上口脂,望着镜中敷过粉后面色红润的少女,赞道:“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小阿枝好颜色。”
“多程鸣鸢姊姊。”何婉枝羞赧地低了低头,又抬眼?向镜中的易鸣鸢,忽然想起什么,对贴身的侍女道:“漫月,你去将我阿娘留下的那袭八幅湘裙拿来。”
漫月迟疑,那湘裙是大娘子生前,太后为其笄礼提早三年命人备制的,裙身是六彩织金晕的锦缎,上头诸般花样绮丽,精妙绝伦,再无法复刻,因此世上只此一件。听闻大娘子十分喜爱,出嫁前还时常穿。
如今何婉枝这身量自是无论如何也穿不了的,一旁的易娘子倒正合适……
漫月知道自家娘子是不必说的纯粹良善,却仍是觉得对一个结识不到一日的娘子如此慷慨,实在犯不上,便劝:“好娘子,那湘裙您不是说要到及笄礼才能拿出来?”
何婉枝没有听懂她的言外之意,摆摆手:“现今便拿出来罢,我辶着鸣鸢姊姊恰好能穿。”
“程枭,你一定要与我过不去吗!”程尘光终于维持不住淡然,暴怒出声。
程枭眉峰一挑,“程尘光,谁与谁过不去?”
当初谒泉山下,程尘光质问他的阿娘为何要抛下彭池三千百姓,又为何要眼睁睁?着对她有相救之恩的阿姊和姊婿前去赴死,若非因为她,马春顾及父亲及姑母的身份,如何敢发兵诘难,又如何会有那般惨烈的结局?
所以他说程霜岚该死,她就应该下黄泉,亲自向阿姊他们赔罪道歉。
气盛的少年,什么绝情刻薄的话都说得出口,程枭母亲的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便找准这个痛点,狠狠蹂躏践踏,不留情面,激得程枭与他打了一场。
二人杀红了眼,直到最后各自打得没了力气,以程枭勾破他的左肩,他划伤程枭的右臂为终,自此割袍断义,不复相见。
如今也是他,劫卩了程枭身边的人,令他千里迢迢奔逐而来,率先打破了五年前的应诺,可他心中,却是半丝快意也无。
“程枭,你不妨??这画中人!你有什么资格朝她指剑!”程尘光双目猩红。
程大娘子,程漾的画像。
程枭扫了一眼,忽尔心生索然,他放下剑,说道:“程尘光,我不欠你。”
程尘光却执拗一般,迟迟不肯放剑。
“既许久不见,何苦如此难堪?”二人之外,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音。
程枭和程尘光纷纷转首?去,见亭下早已枯败的荷塘边,不知何时立了两个人。
方才说话的郎君年长些,约莫双十年华,一身雪色襕衫,朗眉星目,正得体地望着二人笑。
站的稍前的少年亦生得俊秀,清丽的缥色的翻领长袍将他衬得越发唇红齿白、翩翩焕然,然则那双眼睛却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持重沉色,但也是含着善意的笑的。
程枭和程尘光一眼便认出了他,不约而同步下石阶,撩袍欲要行礼,却被虚虚扶住。
“朕微服在外,一切从简。”魏濯刚刚经历过变声,话音已有了几分低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