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那孩子走得远些,至少不比像他们,面对权力的争锋是如此无措。所以,她便要把这世道的险恶、世间的阳谋阴谋摆到她面前。“卢守义可是已经进了崔相府中?”清河长公主问道。青杏一边给清河长公主穿上衣裙,一边回答道:“崔先生亲自将他引荐给了崔相。且这卢守义确有几分本事,就着黄河治水一事提了几条别出心裁的意见,崔相见之大喜,便将收其做了幕僚,十分看重。”清河长公主一笑:“当年太子府中号称号称三百幕僚,高邑是里面最不起眼的,谁也不曾注意到他。太子死后,他便暗暗投到了梁王哥哥府上。所求不过是为太子哥哥报仇。嗬!到后来,梁王府树倒猢狲散,十多年过去,当日那些被太子哥哥和梁王哥哥看重之人有多少归到了咱们那位官家手底下,又被当成异己铲除,又有多少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放下了我两位兄长之死。这些年,竟只有高邑一人,成那出头之鸟,想方设法策划为兄长报仇。”“守义这个名字配得上他。”清河长公主最终说道。青杏点了点头。“青杏,我等了太久了。”清河长公主叹道。“殿下,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青杏道。清河长公主似是有了些慰藉。“今日穆良泽定是要给出个说法的。”清河长公主整着发上的钗环。青杏给她细细描上花钿,“前去说情的文人墨客可听到消息了?”“崔先生说了,请殿下放心。今日,他会亲自前往京兆衙门。”青杏说道。清河长公主一愣。青杏口中的崔先生便是当朝崔相的胞弟崔呈,也是嵩阳书院的山正。此事由他推动,必然事半功倍。只是博陵崔家,郑国公府,乃是齐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司马珏的婆家。清河长公主虽然知晓,崔呈说要助她,便是真心要助她。只是这样终究是将一个走出纷争之人又牵扯回了这纷乱中。-穆良泽心知此事他是逃不过了,先有博望侯府小公子派人报案,再有衙役捉拿姚玉润,此后便是清河长公主传信要他好好审理此案,审理便审理,可忠勤伯又亲自拜托他照顾好这白身,桩桩件件搞得他头疼无比。清河长官公主态度不明,博望侯府的小公子在他身边那小厮的教唆下铁了心要姚玉润好看,但忠勤伯又像是要保姚玉润。判轻了得罪博望侯府,判重了忠勤伯恐怕不会放过他。如此这般,他恨不得真的一病不起。齐轲为了亲眼看南颖被罚,身为世家公子却亲自到了京兆衙门的堂上。大概是玉润公子名声太响,一早上便有不少文人墨客前来说情。穆良泽更是头疼了,这些文人中,不仅有白身还有些虽不是出身四公之家,却也有来自八侯十六伯的郎君。南颖立在堂上,虽有些许狼狈,但比之齐轲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她好歹风度不失。“齐小公子,你看可是堂下之人冒犯了你?”穆良泽慢悠悠问道。齐轲瞟了一眼南颖,道:“自然。”“那这姚玉润又是如何冒犯了你?”穆良泽问道。齐轲道:“这姚玉润先是在太白楼冒犯了我兄长,后又在太白楼与我当中起了冲突,那太白楼中的掌柜便可为我作证。”世族要治庶族的罪,其实并不需要什么证据,只是今次为南颖求情之人太多,齐轲才勉为其难找了个证人。太白楼掌柜从人群中颤颤巍巍出来,声音更是抖得厉害,两股颤颤跪在堂下:“齐、齐小公子所言,确有其事。”“姚玉润你可认?”穆良泽又问。“齐小公子所言,语焉不详,玉润实在不知该从何认起。”南颖浅浅说道。穆良泽放下了心头最后的一点侥幸,这事儿是糊弄不过去了。“齐小公子说我在太白楼两次冒犯了他兄弟二人。我与博望侯世子在太白楼斗画,险胜齐川山,取代了你兄长四绝之一的名号,齐小公子说的可是此时我冒犯了博望侯世子?”南颖问道,“而先头太白楼中,我制止你砸说书先生的摊子,并好心提醒你,可有冒犯到你了?”衙门外的文人无一不暗暗私语,此二事,当日并非只有齐轲与南颖在场。尤其是斗画那日,更有不少人是在场的。“穆大人,这齐小公子所言确实言过其实了,文人斗画,怎能说是冒犯?”齐轲听后,脸色瞬间变了样。他是认识这说话之人的。“公堂之上,你一介白身,凭什在此口吐轻狂?”齐轲恶声道,“称得上四绝的,这些年来,都是世家子弟,而今姚玉润一介白身,不过是介小道士,也敢在此称是四绝,我瞧着他不只是冒犯了我兄长,他冒犯的是各族门阀,冒犯的是整个大楚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