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亮光影,驱散梦中黑影。
小女孩自沉沉梦中苏醒。
她坐起身,顿觉胸口一阵揪疼,一只小手扯着蕾丝睡袍的衣襟,一手摸着脸上的泪水,诧异又一回泪流满面的醒来。
她吸吸鼻子,用手背随意抹去脸上泪液,下了床,走到粉色的梳妆台前。
她拉开抽屉,看见那块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东西还在,不由得将它拿在手心,再次仔细审视。
这与前一刻在梦中出现的长命锁,一模一样。
前一晚,她也作了一场梦,一场时空背景与昨晚相同的古代梦境,醒来后,她的床边竟无端出现一块长命锁。
她向保母询问长命锁的来历,保母并不知情;她问父亲,父亲说那应该是她以前收过的礼物之一,收藏起来才忘了。
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当公主宠的她,收过的礼物、得到的东西,多的不胜枚举,她也许不记得自己拥有的全部东西,但独独这一样,她很确认以前从未见过。
它,不属于她。
可她莫名对它心生情感,愈看愈喜爱,完全不想追探它的来历,既是落在她房间床上,那就是她的东西没错。
她再度躺回床上,小手轻轻抚着铸工精美的长命锁金饰,不自觉回想着前一晚的梦境—
颐阳公主面容哀凄,静静地站在未央宫西侧、西司马门的城楼上,倚着城堞,望向当日司徒绝坠落的位置。
她望着下方飞渠湍流的河水,心再次扯痛,两行泪无声滑落。
他的尸首一直未被寻获,父皇已宣布他亡故,替他办了葬礼。
可她却心存一抹期盼,希望能有奇?出现,在她远嫁匈奴之前得以再见他一面。
(2)
“颐阳公主。”身后,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她转身,看见来人,微讶。
女子身着儒冠道服,过腰墨发简单?成一束,脸容素净脂粉未施,肤色白皙若雪,她是宫中唯一女相士。
关于她的来历,一直是个谜,却因她能看见过去、预知未来,被父皇破格重用,留在宫中担任星相官,受到特殊礼遇。
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她,一双眼宛如看透世事百态,无比沉着冷静。
女相士朝她步近,唇瓣轻启,淡淡地道:“铸剑师司徒绝已身亡,他的魂魄已不在这片汉土。”
闻言,她的心又是一扯,豆大的泪珠再度滚落脸庞。
她内心仅存的一丝希望,因女相士之言而绝望心冷。
“这是司徒绝要我转交给公主的遗物,我欠他的一个恩情算是还了。”女相士自袖中掏出一饰物,交递给她。
颐阳公主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紧紧抓握;另一手揪着胸前衣襟,感受着藏在衣襟里另一块相同的长命锁。
这对长命锁是他铸造的。是他送给她十五岁的生辰礼和及笄礼。
他笑说,这辈子只铸铁剑,唯一打造的金饰,唯有这对长命锁。
那时,她将一只长命锁回赠给他,笑咪咪地祝贺他,如上面刻字—长命富贵。
她没想到他会将长命锁配挂于胸前,她没想到,原来他对她也藏着无法言说的情意。
她抿抿唇,心揪疼,两串晶泪潸然不止。
“那日,司徒绝之所以想从公主眼前逃开,是怕被识出他深藏着对公主的一片痴心,那对自幼无父无母、孤儿出身的他而言,是对尊贵公主的冒犯……”女相士望着泪涟涟的她,再缓缓道来,“即使没跌落飞渠,他的伤也已回天乏术。离世后的司徒绝,他的魂魄看见公主为他伤心哀哭,才惊觉原来公主对他也有情意,他很宽慰,也觉无憾了。他不忍公主继续为他悲恸,遂托我转达他的心情,希望公主保重。”
颐阳公主的心更痛了,“求你助我……即便在梦中,让我得以与他的魂魄再见一面……”贵为公主的她,泪眼婆娑地向女相士弯腰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