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承彦却没有停下:“月英,家中有300部曲,本打算在你启蒙两年后再交于你知晓,但如今事急从权,世情已来不及等你两年了……”
这时黄义领着两个身穿窄袖短袍配着马革盔甲的武夫来了,二人一进门就“硄”的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气势如虹地行礼:“郎君!”
黄月英被眼前的景象震到瞠目结舌,这是还有她不知道的私兵?所谓300部曲不就是300个武装分子。
黄承彦抬手将二人扶起:“不必多礼。”
随即转身后退几步,牵出愣愣的黄月英,又看着她道:“我此去城内,除了黄义外,自带30部曲与我同去,而剩下的二百余人都留在庄内,听你调遣,这300人以宋立与溧阳为长,你有事吩咐二人皆可。我将黄安留下,庄内事物他都知晓,你都要逐一熟识。”
这么严重吗?黄月英握紧黄老爹的手:
“阿父,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黄承彦回:“柳廷的消息语焉不详——城内消息繁杂,杨家恐怕也打听不清楚,只听到些许风声罢了。但左不过宗贼张虎、陈生之流与其麾下兵卒生事。”
宗贼?麾下有兵又是什么意思?这时代有这么多人有兵吗?黄月英紧紧依偎在黄老爹身边,他很危险吗?:
“那有性命之忧吗?”
黄承彦沉吟:“从前或许没有,便是现在叫世人看恐怕也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但月英,人总是很迟钝……”
黄月英竟然从这平静无波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惆怅。
“天早就变了,大汉的天下也早就尽失人心,那失既不在黄巾之乱的无力回天,也不在桓、灵二帝的昏庸荒唐,或许早在王莽代汉的那一刻,又或许在王朝开始的那一天……”
“我今时不会死,不代表明日不会,秩序的崩坏比人的知觉更快……”
“你虽还在稚龄,且混沌到今年才真正来到这世间。但乱世将至,一个普通的六岁稚童不能活,你要活,便只能努力去承担。”
在说什么?混沌到今年?
黄月英心里的古怪升起,但黄承彦并没有时间再给她多想,他宽大炙热的手牵着她的,来到了两个浑身煞气的武夫面前:“来见过你们的小主君。”
“主君!”
庞德公并没有走,他本来好友家中做客,既是闲谈,也是来论一论洛阳的风起云涌。
但突逢好友家中有变,整个黄家除了承彦便只剩一个幼童。
“若承彦不弃,老夫便留下为贤弟撑一撑场面,你这小儿这样聪慧,便只当我收徒如何?”
黄承彦少见地大笑起来,如何不成?庞德公虽然不愿划地自据,但他讲学弟子数千,学识渊博早已名声远扬。
有他坐镇,即便什么都不做,一般人也不敢打黄家庄的主意。
轩辕大门处,黄承彦穿着织锦短袍立于马上,黄义、柳廷打马在旁,还有三十部曲人皆一匹马——黄家庄的马圈一共喂马不过五十,此次就带走大半。
秋日凉意毕露,已然冷冽的风吹在众人的身上,带来了如刀割般的寒意。青丝飞扬,黄承彦勒住马,前蹄扬起又落下:
“庞兄愿意留下,承彦无以为报。时间仓促礼数不全……”黄承彦说着摇头笑笑,“罢了,你我之间…”庞德公也露出笑,时人拜师如认父,他们这一场师徒名分,定了就是定了。
黄承彦转头勒住马:“月英,你这段时日,书不可不读、字不可不写、世不可不看。庞公从此便是你的老师,古今经学,历史百家,你不懂的务必虚心求教……”
敦敦教诲都飘散在空气中,黄沙扬起的风模糊了视线,黄承彦没有等黄月英下跪行大礼就挥鞭离去。
庞德公牵着小女童的手,返回了黄家庄的大门。
黄家庄开始了由黄月英掌管一切的生涯。
庞德公虽留在黄家庄坐镇,但一则他本就不善经营,偌大一个庄园真要他管,恐怕比六岁的黄月英还不如。二则他毕竟客居,没有插手别人家事的道理,便是这主人年幼也一样。
他既以教导的名义留了下来,便真行教导的职责,何况黄承彦离开的第一天,他的小女就忍不住问他:
“老师,张虎与陈生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与我们借粮这事为什么也会横生枝节?”
黄月英认真记住了这两个名字,虽然她听黄老爹的话总是一知半解,但她记忆力不错,黄巾之乱,桓、灵二帝,王莽代汉,她虽然现在不懂,但都会一一搞清楚的!
庞德公能想到她的担忧——不知或许能无畏,但也能使恐惧肆意横生,想她年纪尚小又自幼失母,恐怕从来没有和父亲分别过,此时不知有多忐忑不安,便心生怜爱,轻声回道:
“张虎与陈生二人,是数月前占领了襄阳的江南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