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迟疑,“此事要不留痕迹,外面的那两人……”
无辜遭难的农户夫妻还躺在院子里,血流了一地,夫妻遍体鳞伤,全身都找不出一块好肉来。
百里璟身上带有防护法器,可以短时间内遮掩自己的行踪,邪修找不到他,就拿这对夫妻出气,一片片剐下肉来,逼问他们百里璟的下落。
儿子就在百里璟旁边,夫妻俩怎么可能说实话,妻子呜呜求饶说不知道,丈夫想护着妻子,却也是自身难保。
两人头碰着头被拧断了脖子,至死不敢看儿子藏身的方向一眼。
师弟心里犯嘀咕,这人要是死了还好,偏偏要半死不活的……
男孩脱力跪在父母边上,握着父母的手,痴痴望着父母,脸颊和眼睛被火照成了金红色,木偶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不是修士,摸不到那仅存的脉搏,就算摸到了也做不了任何事,他看着父母一身的伤,还有死死睁大的眼睛,喉咙干裂得要起火。
天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沥沥淅淅漏下雨来,他的耳朵轰隆隆地嗡鸣,什么都听不见,外界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这时,进屋的女修抱着一个男孩出来了。
正是之前捂着他的嘴,又在关键时候推了他一把的那个男孩,也是父母傍晚带回家的人……
也是这时,众人才能看清,在场的两个男孩年纪竟然是相仿的,都不过七八岁。只是一人身披锦绣华缎,俨然是仙门弟子的打扮,通身气质纯稚天然,年岁尚小,精致的五官就可见雏形,好似传说中的仙童。
而地上跪着的男孩和他截然相反,只穿着布衣短打,满脸泪痕,从头到尾狼狈不堪。
只有七岁的百里璟靠在女修怀里,在女修看不到的地方拼命甩手,虎口上一个见血的牙印,血珠一粒粒冒出来,一身如水白云缎的男孩握着自己的手腕,疼痛让他恼怒不已,用口型咬牙怒骂:
“真是狗,就知道咬人!”
青年和另外两人凑头商量。
“反正也活不成了,等他们断气,在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说是不小心失手打翻油灯,又是天干物燥的时节,一把火把全家都烧没了。”
“你可真能扯,这不还有个活的吗?”绮寒圣女白眼,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男孩。
“活的带回去呗,就说这次下山捡到的孤儿,也算是补偿他了,让他在宗门里打打杂,将来说不得还能有个仙缘,便宜他了。”青年打了个响指。
“也只能这样了。”师兄叹了口气。
“这能行吗?他这个年纪,可都开始记事了吧,得把他记忆洗掉。”绮寒圣女指尖绕过臂弯里的浅粉色轻纱披帛,眼里闪过一抹狠色,“还有,人也不能埋在这,那些邪修功法诡异,杀人时留了痕迹,让人见了会发现什么,必须彻底毁了。”
“要做到这地步吗?这……”青年还是太嫩,手抖了一下。
“就这么办,”师兄一锤定音,不容置疑,“这事不能出任何差池。”
下定了决心,他的神色变得坚硬起来,“折腾这一通,天色快亮了,不能等到彻底亮起来,会被人看到。”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对夫妻身上。
师弟看到他的眼神,打了个寒颤,听到说
“师弟的法器彻底坏了,还好绮寒圣女恰巧路过,我们来得及时,不然的话……”
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对这件事做讨论,青年转而说起百里璟为了藏身报废的法器,捧着那一对玉玦,心疼的紧。师兄接过查看,绮寒圣女去安抚受惊的百里璟。
秩序井然,每个人都有事情做,没人再管地上麻木跪坐的男孩。
或许是心里有鬼,几人都做出来去匆匆的模样,刻意忽略了他,只是在试图带走夫妻尸骨时,男孩忽然就“活”了过来,一跃而起,拼命抱着父母的尸体不撒手,他也不说话,就是不撒手。
可一个七八岁小男孩又能做什么呢?
在他撕心裂肺的惨叫里,夫妻俩还是彻底湮灭在了火里。
燃烧的火焰轰然高涨,热浪潮水般扑面而来。翎卿慢慢睁开眼,窗外月亮如水,沿着窗口流淌进来,一室月白。枕头上,巴掌大的兔子睡得四仰八叉。
他维持着枕手而睡的姿势,低垂着眼帘,看着床边落下的纱帐堆叠出的阴影,眸子深处有阴影缓慢溢出。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那么……
要杀了吗?
怎么可能。翎卿无声弯起唇角,太便宜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