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雨果夫人的贴心‘建议’,路易莎当然是从谏如流啦!
而对于她想采购一些挂毯等羊毛纺织品的要求,巴尔扎克伯爵也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路易莎很少主动要求什么,而且不久前他才收到了佩巴蒂公司的食糖尾款,腰包鼓鼓的,实在没必要吝啬。
然后路易莎就去到了普罗万集市上逛看,当下正是普罗万五月集市,不看看就可惜了。不只是看纺织品,其他商品也可以多看看虽然普罗万市集上有的东西,特鲁瓦市集上基本都有,但总有一些新鲜东西可看。
比如普罗万的地下储栈,就让路易莎开了眼界——不同于路易莎在特鲁瓦见过的那些储栈,最多就是半地下的地窖,普罗万则大多为全地下的。这些地窖又阔又深,还有穹顶,仿佛是一个建设在地下的礼堂,可以储存大量货物。
更惊人的是,这些大储栈间还经常有四通八达的拱形地道相连,货物在城内转移,大可以走地下通道。这里不会有行人、车马,可以说畅通无阻。既提升了效率,也避免了市集期间,普罗万城的街道像特鲁瓦那样拥挤满涨。
“这真是个地下城!”路易莎对普罗万城的‘地下城市’早有耳闻,所以这次没必要下储栈,还是来特意看了看。
“的确让人大开眼界。”海莲娜左顾右盼,也觉得不虚此行。又摸了摸手臂:“这里可比外头两凉快多了,非常适合藏酒。啊,我看到了,的确储藏了不少酒,那边就是。”
“最开始普罗万的地下储栈几乎都是酒窖,普罗万兴盛的酿酒业有这个需求。”雨果夫人了解更多,在一旁解释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我们还是回地面吧,这太阴冷潮湿了,我觉得不太舒服。而且没什么可看的,深处和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们一行站在地下储栈的一个入口不远处,但光线已经很弱了,有人点上了蜡烛。
“听说有些可怜人无处可去,会藏匿在地下储栈,是吗?”路易莎猜到了雨果夫人极力劝她回到地面的原因。也没有一定要深入,就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
“哦,是的,小姐。靠近入口的地区或许还算有规矩,但更深入的地方,可能就称不上安全了。而且您说的实在是太客气了,‘可怜人’。或许一开始藏到这儿的都是无家可归的乞丐,躲避厄运的可怜人,但现在,这里更多的是犯罪分子。”
“黑暗的环境和四通八达的通道,让他们很难被抓住,可给本地警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回答路易莎话的却不是雨果夫人,而是同样跟随在一旁的亚兰骑士。
不只是亚兰骑士,同行的骑士还有好几位。不然的话,别说雨果夫人了,就连路易莎自己也不敢就这样下到一个幽暗的地下世界这可不是治安良好的后世华夏,而且哪怕是后世华夏,也没有故意去相对危险地方的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回到地上世界,忽然的光明让路易莎眯了一会儿眼睛。上了马车后,按照计划他们先去了本地纺织品商人的店铺——在普罗万,羊毛业行会是最有势力的,他们强势而团结。
在布鲁多市集这样的场合,他们绝不会各自为战,而是会选择占据一家大店铺,所有商人的商品统一发卖。
在普罗万城,作为东道主的羊毛业行会就更夸张了,他们占据下城最繁华的中央街最好的商铺之一。那是一座四层高的木筋墙结构独栋建筑,雪白的墙面和深棕色的外墙木筋相互映衬,搭配三角形山墙,中世纪童话风一下就出来了。
不过,这样的建筑在此时可不会让人想到可爱、浪漫的童话小镇,人们只会觉得‘有钱’、‘资本雄厚’。毕竟真实的中世纪城镇里,石头为主体的木筋墙建筑其实也不多见,更多的还是薄木头房子。
说是华夏古代多木制建筑,西方多石头建筑,其实后者的石头建筑主要还是教堂和贵族城堡。普通人的房子,无论是墙壁、隔墙,还是栋梁、楼板、楼梯,都是用的木头,或者至少以木头为主。
像普罗万城,作为人口较多的城镇,因为土地珍贵,房子建得紧凑,会出现临街房子彼此共用一堵墙的情况。这样的房子,也只有公墙才是砖石的——这一方面是砖石墙隔音较好,确保邻居间不那么容易互相打扰到。另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防火。
大家彼此都挨着,要是全木的,一家起火,很快就会失控。公墙都是砖石的,多少有减缓火势蔓延的作用。
羊毛业行会的资本雄厚还不只显示在商铺的建筑用料,也能从占地面积看出来。这座商铺占据了一整座独栋建筑,没有和旁边的商铺相连。而其底层铺面临街的宽度,一家抵得过普通临街铺面的五六家了!路易莎来到这栋纺织品店铺时,正是生意好的时候,来批发普罗万各种毛织物的外地商人,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路易莎坐在马车上看了一会儿,根据经验没有下马车。果然等了一会儿,就有商铺的人急匆匆出来,直接将她请上了三楼。
相比起一楼、二楼的热闹,三楼要幽静不少。虽然还是能听到楼下的嘈杂,但混杂的声音隔了一层,就好像远远的了,至少不会打扰在这里谈话的人了。
来见路易莎的是羊毛业行会的副会长拉裴德,他本身也是城里数得着的大布商。原本路易莎只是要为自己的‘新家’,采购一些纺织品而已。就算东西都是高端货,且以高端货的采购量来说,她也顶得上一些小批发商了,那也用不着拉裴德出面招待。
然而谁叫路易莎是他主人的女儿,还是他未来的主人呢?
“尊敬女士,您瞧,这些都是最好的。来自高登兰的优质羊毛,在普罗万经过漂洗、梳理、纺织后,还有最高明的染匠和刺绣工加工——我听说您想要购置一些挂毯和地毯,如果这是真的,请允许小人为您推荐。”拉裴德恭敬而又自豪地说。
见路易莎轻轻点了一下头,他才转头示意一旁的随从。又过了一会儿,随从带着两个抬箱子的人回来。这是一个不算小的木箱,边角包上了金属,这既是保证箱子坚固耐用的结构,也是一种装饰。
箱子被轻放到了地上,随从将其打开,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彩色挂毯。
“容小人说句放肆的话,郡主您绝对是蒙受恩宠之人。听说您打算采购挂毯,原本该忧心没有好东西配得上您。如果东西太普通,哪怕您宽容了我们的无能,普罗万的羊毛业从业者也会羞愧。可嗳!多巧啊,正好仓库就有这一件珍品!”
“有它在,我们好歹能稍微挺起胸膛了。”
拉裴德的话说的很谦卑,但这并不说明他将自己看的很低。以布鲁多的重商传统,还有此时工商业头角峥嵘的势头,布鲁多的大商人面对贵族的时候,往往也能不卑不亢,保持相当的自尊。
哪怕是巴尔扎克伯爵,很多时候也得倚仗这些城市工商业‘贵族’。至于他之下的其他贵族,被大商人的奢靡铺张、财大气粗震慑,那也是难免的。
之前抬箱子的仆人按照指示,将一幅挂毯打开了一部分给路易莎观看。拉裴德则在一旁解释:“。您来的太突然了,一般库房里只会收着给批发商的小幅挂毯,那些哪怕精美,也不过是普通货色。至于一些长故事挂毯,以及尤其华贵的,往往是前几年就下了订单的。”
“如果没有订单,那些成本尤其高的,有名的染匠和刺绣工也不会开工制作。担心难以销售,压在手上是一回事,前期没有订金,生活无着则是更现实的问题”
路易莎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即使是知名匠人,那也是工匠。没有订金,要自己垫资购买原材料,以及维持制作期间的生活,这是很难的——原材料可不便宜,制作时长更不会短,这种顶级商品,制作周期往往是以‘年’计的!
“这一幅挂毯,原本是巴伦的阿德里安王子订购的,耗时三年才完成。嗯,总之出了意外,现在是不可能完成交易了。”
拉裴德一说巴伦,路易莎就全明白了。这也算是最近的大新闻了,巴伦国王去年冬天去世,原本应该是儿子阿德里安王子继承王位。但巴伦很长一段时间,权力都被阿德里安王子的叔叔把持。
总之,权力之争,这对王室叔侄以及他们各自的拥护者对峙。最终阿德里安王子是输家,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