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璓道:“事情离奇,难免有鬼神之说。你把这三件案子的卷宗重新整理一下,拿来我看看。”地下武场失踪的三个孩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看画像清一色的眉清目秀。其中有个叫江竹生的,家里开染坊的,他的房间在库房楼上,上下必须经过库房,失踪当晚库房有伙计看守,什么动静也没听见,库房的门窗也关得好好的。这伙计已经被江家辞退,谈璓去江家看过,要想不经过楼下进江竹生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可以走,这扇窗离地有三丈多高,四周并无可以借力的地方,犯人若非轻功高手,便是用了钩子索之类的机关。姚开不解道:“我听说人家偷孩子,都是偷那些不记事的小孩子,好卖给没孩子的人家,这么大的孩子偷去作甚?”胡杏轩道:“我在京城时倒是听说过,有人专偷这些长得清秀的少年,卖到帘子胡同供人淫乐。”其时,京中达官贵人好男风,养娈童,帘子胡同里都是这般营生。谈璓在京中久了,自然也有耳闻,想想胡杏轩这话不无可能,这三个孩子或许是被人弄去做娈童了。于是下令搜查苏州各处风月场所,核实每个妓女小倌的来历,看有无拐卖强迫的受害者。查了半个多月,闹得鸡飞狗跳,也没见着那三个少年的影子,倒是救出不少被迫卖身的女子。她们的家人大多嫌丢人,不肯让她们回去,如何安置又成了问题。李松出主意道:“衙役们不少没娶妻,若有两厢情愿的,添上几两银子办场酒席,岂不都便宜?”谈璓点点头,道:“这主意不错。”未娶妻的衙役们与众女子见过面,相互钟意的走了十几个,还剩下二十几个,暂时都安置在衙门后院的空房里。谈璓出来进去看见她们,好不别扭。正为此头疼,来了一名薛府的小厮,道:“听说大人这里有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不妨送到我们府上,家主会给她们安排去处。”薛家的机房有数千张织机,养着若干女工,安置这些人对燕燕来说实在是小事一桩。谈璓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关系冷淡,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她会主动来说,又欢喜又感动。“替我多谢你家夫人。”“家主说她只是可怜这些女子。”言下之意,并不是为了帮你谈大人。小厮说得客气,谈璓听得明白,笑了一笑,见他要走,道:“你等等,有件东西你带给她。”燕燕看着小厮带回来的锦匣,心有余悸,打开看了一眼,不是春宫。当然不是,是一块卷边荷叶样的砚台,制作精巧,像是宫里的东西。翰林编修,天子近臣,有宫里的东西并不奇怪。燕燕拿起来看了看,砚底刻着两行金漆小字: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随手丢回匣子里,道:“收起来罢。”那些女子来了薛府,每人领了两身衣裳,两吊钱。沈仲与她们说清楚往后的工钱,她们也都是愿意的,毕竟纺纱织布还是一门手艺,谁也夺不去,其实强似嫁人。谈璓想着风月场所找里不到那三个少年,多半便是被人藏在家里了。这可难办,他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搜。这日早衙升堂之前,祝家的小厮送来一份请帖,原来过几日城中便要举办三年一度的角力会。角力会顾名思义,是一场比试武艺的盛会,不论身份都可以参加,最后仅有一人能够胜出。起初只是城中几名富商想出来的新鲜玩法,却极受欢迎,参与者渐渐多达上百,官府也是默许的。近年角力会皆由祝家资助,谈璓看着这份请帖,心中一动,对祝家的小厮道:“告诉你家老爷,这几日我有事,就不去了。”角力会设在祝家的一间赌坊内,轿子停在门首,燕燕下了轿,便有小厮堆笑迎上来道:“于夫人您来了,大少爷已经在里面了。”燕燕是头一回来,往年薛老板总以怕吓着她为由不带她。她是那么胆小的人么!小厮领着她走到赌坊后院,这里有一道台阶延伸至地下。下面灯火通明,空间很大,周围一圈是供人观战的高台,中间是一座够五十人同时比试的擂台。许多穿短打,带面具的男子正在台下准备。一些头戴花翠,浓妆艳抹的女子娇笑着穿梭在看客席间,斟酒递茶,插科打诨。看客的手流连于她们身上,她们的手流连于他们的腰包。还有一些衣着更考究,直接被人带进薄板隔开的厢房。廉价或昂贵的脂粉香气,混合着酒香,汗味,变成一种十分暧昧的味道。燕燕这时后知后觉,薛凝运不带她来或许另有缘故。毕竟她在场,薛老板有些事是很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