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日吉一下子扔出手里的账本,跳起来骂道:“你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赶紧把你手里的账做好,不然我要你好看!”
账房觉得这人不知好赖,苦口婆心道:“老爷,我真的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让钱看起来‘不翼而飞‘了!’”
康日吉“呔”了一声:“你到底想不想在府上干了,不想干赶紧滚。。。。。。”
“让他说。”
福必成开口了,他现在的脸色实在很差,坐在太师椅上杵着降龙木手杖,脸上的法令纹耷拉到嘴角,眉眼间满是不耐:“你闭嘴。”
康日吉瞧不起天下所有的读书人,觉得他们别扭,每天穿个素色长衫手里拿卷书往那一站跟个木桩子似的,眼神呆滞,跟他们说话也费劲,爱钻牛角尖,嘴里背着“岂能为五斗米折腰”的句子,结果还不是来他这种人手下做事。
他瞧不起他们,有的时候也瞧不起福必成,觉得他“脏”,一个杀人犯,手里浸满了鲜血,和他不一样,他只是贪财而已,可天底下谁又不喜欢钱呢。
但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喜欢仗势欺人的人,谁天生就是厚脸皮呢,但面子这东西只有天潢贵胄才能拥有,像他们这种人,要想活得出人头地,就必须要放低姿态,巴结着比他强的,哄着他们,跪在他们脚边乞求上头扔下来几块肥肉给他。
他适时地闭嘴,只听那账房又说道:“老爷,咱们可以把钱全给那位易公子啊!”
康日吉一听这话火又冒起来了,觉得这简直是个馊主意,挽起袖子就像打人,却被福必成拦住:“你继续说。”
“若知府大人真打算和商贾们合作,那我们不如把得来的钱全部交给易公子,以他的名义把钱给府衙,我们再和他写好每年分利多少,让他在年终的时候把属于我们的那份得利还给我们就好了。”
福必成眯着眼问道:“那如果我们把钱交给他了,他不还给我怎么办?”
账房嗐了一声,觉得这都不是问题:“如果这笔钱是从咱们钱庄走的呢?”
以钱庄的名义做一张假借条,这样年末分利的时候拿着这张借条去府衙分钱,易见山又不经常来青州,到时候有异议再把那张真契约拿出来就好,官府要查也无妨,这钱确实是走的钱庄的账,又确实有凭据有约定文书,怎么就不是真的了?
福必成沉默不语,康日吉也不说话,前者在思考,后者。。。。。。纯粹是没听懂。
康日吉道:“你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和我们合作?还有怎么把钱倒腾到钱庄里来?”
账房道:“把这些东西都当了。”
这下连福必成都愣住了,他又问了一遍:“当了?”
账房点点头:“让不同人拿着府里的东西去当行当了,或者和别人进行交易,以物换钱,可以用亲信,但一定要手续正规,当然没在账上的藏起来就行,拿到银票后再存到老爷您名下的钱庄里,但记得一定要是不同的人,最好查不出来他们和二位老爷的关系。”
“至于如何能确保易公子和我们合作。。。。。。这个嘛,我想他一定会的。”
康日吉听懂了,说话不再夹枪带棒:“何出此言?”
账房捋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有理有据分析道:“这事是他牵头的,如果他向田大人说了这个方法,却无人回应,这不是打他们的脸?他现在应该巴不得有人去找他。”
“但。。。。。。易家也不缺钱啊。”
账房的眼睛突然望向远方,好像在看数不清多少年的以前,自嘲道:“谁会嫌钱多呢?”
没人注意到他脸上刹那的虚无,福必成和康日吉觉得这个方法可行,总要试一下,于是招呼小厮将府中他们力所不能及的珍宝名画全部藏起来,剩下能卖的卖,账房们也将二人名下的宅邸铺子购入时间提前,成本降低,再把经营收益改的奇小无比,让人看一眼只能说出一个惨字。
甚至连同易见山送来的那一车金子也都化成银票存入钱庄,他们又托还在青州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再将钱借出来,拿着一沓银票去找易见山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钱现在干净的不得了,姜琰要查就去查吧,到了府上看见家徒四壁的福府和康府,不叫她傻眼才怪!
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前提——如果所有人说得都是真话,如果易见山真的是易见山,姜琰也真的是为了要回田地,那他们的计划简直堪称完美,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姜琰谎言的一个泡影,就像他们这十几年来的富贵一样,都是黄粱一梦罢了。
姜琰正收拾行李的时候,福必成找到她下榻的客栈来了,他轻敲着她的门。
傍晚十分,也就是在他们疯狂倒卖名下财产的时候,经过府衙门口的小厮看见了门前的告示,上面写着府衙诚求商贾们合作修建渡口,以及后续还钱返利的方法也都示意了出来,引起门口百姓的一片哗然,不少人都在议论这官府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这张在风中摇摇欲坠的薄纸给了所有人重重一击。
这件事被青州商会里的商人得知后,胆子小的在和别人商量这钱该不该给,给了有没有什么风险,然而胆子大的人已经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提着钱去见田知半了。
这些人里,就有第五章。
他还“恰巧”被别人看见了。
第五章在他们这里就是信誉的代名词,商人见他都拿着钱去投资了,这渡口肯定有利可得,于是一呼百应,青州府衙的门槛这回是彻底被踏破了。
——
“谁?”
姜琰明知故问道。
福必成在门外小声道:“易公子,是我,福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