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回头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彼时只有七八岁的邵清,在此后不断成长的岁月里,再也没有淡忘过。养父,这位萧挞凛的后人,这位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的契丹贵族,是邵清随着母亲从冰窖里挣脱出来后,真正令他崇拜与信任的辽国男子。因而,养父后来对自己的训练、磨砺、托付重任,邵清都全盘接受。“先生,萧林牙林牙是辽国对中了进士的人的称呼和我父亲,觉得我是顶替姐姐最好的人选,先生就当我和吕刚一样,怎么使唤都行。”邵清想着叶柔初来开封、见到自己我们男子最不喜被拙劣地试探正如人在释放激情后总会倦怠那般,叶柔一旦说出了这个带着出气意味的观点后,又陷入新的惶惶。她压着眼皮,咬着嘴唇,紧张地盯着邵清。少年时,尚未情思萌动,她觉得他,就像她周遭熟悉的某一片景致,比如燕京城内的一座玉砌流丹的楼阁,或者城外一条沉静蜿蜒的清溪。她与他相处,是轻松自如的。到了及笄在望的年纪,叶柔再见到他时,忽然就害怕起来,每次都是。她怕自己的言谈举止,有哪里教他觉得奇怪,或无趣,或可笑,或鄙夷。而此刻,她怕邵清发怒。怒火所依托的斥责,甚至掀桌子摔碗,都还不算什么。叶柔怕的是,怒火本身,恰恰会说明,她的猜想,再不会假。那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继续呆在开封,还怎么像当初告别父亲时承诺的那样,要意气风发地做一番功绩出来。邵清放下筷著,捧起了碗。他将碗稍稍朝远离自己的地方推了一下,微张着嘴,目光定在一处,似乎是落在叶柔的短褙子前襟所秀的兰草花纹上。邵清看上去,竟没有愠意,而是好像如一位聆听谋士的上将一般,真的在细细思索谋士的主意。沉默,弥漫在这对名义上的主仆二人间。片刻后,邵清眯了眯眼睛,终于向叶柔道:“你能作此想法,看来学吕刚他们学得确实很快。”叶柔揣摩着他的口吻,并不是揶揄讽刺。邵清叹气:“想法不错,却不可能实现。你又不是不知道,姚娘子在庆州时,就已经许了人。那儿郎是个环庆军军校,死在宋夏洪德城之战。对曾府抗婚,姚娘子做过一次,就能做第二次,是对叔叔,还是对侄儿,有甚分别?你莫看南人女子外表纤弱,骨性其实硬气得很。这姚娘子,做买卖、抚养幼弟都挺尽力,却看不出有什么再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