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嬴政依旧按照惯例去议政殿议事,自登基以来他每天都要批阅六百斤的奏简,从不间断。可这几日他却一点看奏简的心情都没有,因而连续多天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苦命且全能的李斯,自己一个人坐在上座锁眉深思。“大王……大王……”殿外传来的呼喊声打破了议政殿的宁静,也打断了屋中人各自的事情。放下笔李斯偷偷看向上座,见嬴政无动于衷便把视线投向一旁的赵高。眼瞧嬴政渐露不悦,赵高连忙走到屋外关严殿门压低声音对把守在外的侍卫怒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让人在这里大声喧哗!还不快把人拖下去,一会儿惹了大王不高兴咱们都的死。”正当赵高带人要出院子就见一个侍卫从殿外急匆匆走进院门,朝他一拜说道:“回大总管的话,殿外的女子是在寝宫当值的女官瑶娘,她说有急事要见大王。”“她有说什么事吗?”“她说大王子醒了。”“醒了……终于……醒了……”用力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确定不是做梦赵高转身冲进正殿,直扑在地。“大王……大王……”手脚并用爬上前磕头道:“大王……大王……”“何事?”心情不佳的嬴政不悦的看着下面又哭又笑的赵高。“大王子……醒了……”话音刚落赵高就见一个人影从自己眼前闪过消失不见。茫然望向一旁不知何时站起身的李斯,赵高颤着手指向已经空无一人的上座。你刚刚看见了吗……看见了……大王是直接从台阶上跳下来的!两人对视一眼迅速交流,然后一个追出去,一个又坐下继续批奏折。————_————_————对嬴政来说现在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儿子终于醒过来,强压下一直要上翘的嘴角嬴政故作严肃的问道:“苏儿怎么样了?”看向诊脉的夏无且。让药童收拾东西,夏无且站起身叩礼道:“大王子有些许体虚需要慢慢进补,这些日子切忌做激烈的运动,最好多卧床休息和晒晒太阳。等体力康复后再四处走走散心,但一定要注意保暖。体虚者畏冷,手脚易冰冷,所以晚上要特别注意屋里的温度。”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嬴政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坐在榻边握住扶苏的手。“还难受吗?”摇摇头,扶苏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吃错东西。”“是那个盅碗……”刚刚在快要渴死的空挡时间扶苏回想了一下自己晕倒的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现在听嬴政说自己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才弄成这副惨样,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味道浓郁奇特的汤。“挺好喝的,是什么东西?”“虎鞭、鹿鞭、马鞭,还有一些补药炖的补汤。”虎鞭?鹿鞭?还有马鞭?平躺在床榻上的扶苏瞄了一眼自己的双腿之间,又瞧了一眼他爹嬴政的双腿之间,紧接着‘呕’的一声狂吐不止。不过可惜他多日未正常进食,除了几口酸水什么都没吐出来。见儿子十分可怜,嬴政拿起布巾为扶苏擦擦嘴并把水杯递上前让他漱口。“以后看你还乱不乱吃东西。”“以后我吃素。”漱漱口,扶苏无力的躺回到床上,恨不得把胃掏出来洗一洗。“别让我知道是什么人把这东西送进来的,老子要弄死他!”一想到自己用牙齿咬碎并吞下那种恶心的东西扶苏就全身生起鸡皮疙瘩。这几日嬴政每天都过得都不踏实神经更是紧绷,今天终于看到儿子醒过来他总算放下心。“累了?”“嗯。”“那先睡会儿,爹陪你。”“奏折看完了?”扶苏知道嬴政的习惯,白天看不完便要占用晚上的时间。自行摘下头上的冕冠脱下身上的冕服,掀开被子嬴政上床在儿子扶苏身边躺好。“有李斯在,况且现在朝廷上也没有什么大事。”一年里连着灭掉燕国和魏国,秦军需要休养和筹备粮草而不是再征讨他国。没有战事朝上也很平静,这时并不需要他事事亲为,大秦的官员不是用来撑场面做摆设的。全身没有力气懒得很,如果可以扶苏甚至懒得呼气,于是他闭上眼睛任他爹把自己拉进怀里抱着。虽然他有些排斥这种太过亲密的行为,可转念一想两人是父子便没再多想,更何况自己现在是小孩子被人又搂又抱很正常。在嬴政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扶苏闭上眼睛打这哈气嘟囔道:“爹……你看我这样哪里像吃坏肚子……到是挺像纵欲过度……瞧这凹陷的脸颊瞧这发青的眼眶……”已经照过镜子的扶苏怎么瞧自己的样子也不像食物中毒,到时挺像被掏空身体的老头子。扶苏的玩笑话令搂着他的嬴政心中刺痛,不知道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现在儿子小可能不懂,但大了之后要成亲生子时怎么办?无子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失颜面的事情,更何况他的苏儿失去的不仅仅是将来做父亲的权利,更有竞争王座的资格。虽然夏无且说过‘有可能’并不是‘完全不可能’,嬴政也相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定可以找到能治好他苏儿的灵丹妙药,可有些事情他也不得不尽早提防。嬴政打定主意,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扶苏无法继承王位,那自己便要把凌驾于王权之上的权利留给他做护身符,无人能撼动他在秦国的地位。嬴政从不否认自己是偏心的,他把所有的父爱都给了扶苏一个人,因为在他心中只有扶苏一人是自己血脉,将来掌管大秦帝国的人也只能是他一人,哪怕是以另一种形式。而扶苏出事后还有一个人的怒火不差于嬴政,这人便是子婴。好好一个人转眼睛就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如果不是他硬拉着这人出门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此子婴十分自责。因此即便嬴政没有下令彻查,他也会把这送汤人翻找出来,更何况王宫中有规定任何人不得私自送食物进寝宫,特别是这些大补之物。因为用之不甚就会有反效果,所以这些东西都由宫中的太医掌管,谨慎调配,就是膳房里的厨子平日里也无法拿到这些东西。而且送进寝宫里的食物都必须经过层层检查,这汤盅能被送去还摆在桌案上本身就有问题。君王的寝宫不像别处人多手杂,每个在里面当差的人都经过严密的检查记录,所以子婴要找出这个人很容易,仔细一查便会发现。从寝宫的奴才到膳房的厨子,到宫中的太医和内务府负责采买的太监,一圈下来最后的矛头全部指向刚生了孩子做完月子的黎嫔。原想接着孩子一步登天,谁想竟然被贬成嫔妃里地位最低的一个,这黎嫔怎会甘心。再加上从怀胎到生产这些日子里嬴政从未看她一眼,赏赐一物,说上一句宽慰的话,这都令她被后宫的女子嘲笑和奚落。后宫女人的地位和荣耀源自君王的宠爱,要想翻身也只有重新受宠这一条路。而且这黎嫔相当有信心重新抓住嬴政的心,让他迷恋上自己的身体。于是她花钱打通关系找人为自己偷买宫中严令禁止私自拥有的补物,炖了一碗补汤送进寝宫。还收买跑腿的小太监让他一有动静就来找自己,不要去找其他人。安排一切后黎嫔就在寝宫附近转悠,决不能让其她女人抢先占了便宜。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当日嬴政会秘密出宫,而被她收买的那个小太监还来不及把东西偷偷拿出去偷到掉就被饿疯的扶苏扫荡干净。不管这黎嫔是出于什么目的,扶苏被连累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她本就触犯了宫规,怨不得人。既然查到何人所为,全心照顾扶苏的嬴政便把事情就给子婴处理。有些事情他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嬴政吩咐子婴把事情做得干净一点,既让人无从怀疑又不能令领罪魁祸首死的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