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被对方引导的动作间,触感如此真切,水流与对方的体温被一起感知,又被同时传导到时明煦这里,扰乱了研究员的思考。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过程中,那块属于“世界本质”的巨石被暂时放下,不再沉坠地压在胸口,让他得以重获片刻喘息。
时明煦没办法取回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时岑帮他收拾屋内,清扫这两日间,因为几度晕厥所致的小范围凌乱。
而他所全部能做的,就只有清晰地感知这一切。
在时岑将最后一片陶瓷碎渣倒入垃圾桶、扎进封口后,时明煦终于轻声问:“你和我,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时岑微微一愣。
“你是我,但又不是我——从十年前你选择暴露自己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或许就不再能被视作严格意义上的一个人了。”
时明煦努力组织着语言:“而在我的认知里,你的这些做法,已经远远超越了朋友的范畴。”
“如果我们同属一个家庭,那你是我的亲人但亲人间也不会,也不会这样帮助对方,或者说,不会做到这个份上。”
时明煦说到此处,忽然想起那个夜晚——在医疗中心试图宽慰苏珊娜的那天。
苏珊娜问他:“您有真正
在意的人吗?”
——有。
眼下再回忆时,他的头脑中,立刻浮现出时岑的名字。
可苏珊娜还问他:“有过伴侣吗?”
伴侣
“小时,如果非得要用一个社会意义上的关系来界定你我,”时岑的声音使他回神,“我想,只能在‘朋友、亲人、伴侣’之间,摘选其一。”
“但你现在已经把前两者都否定掉了。”时岑的声音含着笑,他询问时明煦的声音分明温和又包容,但偏偏又充满了某种难言于口的引导性。
时明煦在他的声音里,如坠云雾。
他已经辨不清方向,恍惚间,他觉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冲动,和某个不大恰当的、毫无理性可言的比喻。
——时岑引导着他亲口说出答案,就像亚当被引诱采撷禁果。
而通感所致的意识相连,就像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间,开辟出一囿小小的伊甸园,隔开荒诞、尘埃与血腥。它纵容时明煦与时岑,包容对方的一切,伤痕,无助,恐慌,秘密没有什么事情,会受到对方谴责。
这是独属于彼此、无人可以涉足之处,每每通感连通时,他们就可以袒露一切。
原来是这样一种关系。
时明煦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或许他同时岑的关系,本就该抛弃社会观念的约束,那是他套给自己的桎梏。
他们间关系的本质或许很简单,像并蒂而生、又相互抵碾的白玫瑰一样,叶瓣的边缘或许细微区别,但身体中流淌着同样的基因,花汁永远铭刻在对方体内,风吹不散雨淋不透,他们要以这种交融纠缠的方式获得共生。
如果,如果实在想用一种最为相近的社会关系进行定义
他在漫无目的的思绪间,听见时岑问自己。
“小时,那我们算是伴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