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听见这话,连忙称罪,预备着皇上有一通雷霆震怒。不想等了一会儿悄无声息。抬头看去。皇帝不耐摆手:“你去吧。”
待统领出去,容卓揪过怔在一旁的小阮,已是大怒:“你同朕说皇叔睡下了?他怎么出的白泽院?怎么会半夜跑到披香殿去?”
“皇上。”小阮连忙跪道,当下再不敢相瞒,把自己如何在其中互通信息一事说了。
皇帝神色狰狞,却知道此时动怒于事无补。只是揪着小阮不放。
“三位贵人背后都是朝中重臣。皇上总不能全得罪了。”小阮也不敢挣脱。只是叩头道。“若是贵妃娘娘肯同王爷说出实情,也好替皇上分忧。”
“所以你让他去了披香殿,还欺瞒于朕?”容卓一把甩开他,小阮爬起身依旧跪好,不敢答话。
“你起来吧。”皇帝怔怔站了一会,神色慢慢平静下来,突而淡淡道。“日后朕的事你不必插手。朕容不得受制于人,那些老臣自恃功高,欺朕年少,向来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朕迟早要一个个翦除。他们虽有些才学,但天下之大,朕要用什么样的人才没有。”
这几句说得平静无波,反而更显得森然。却是皇帝心里真正所想了。
小阮听在耳里,这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暗暗吓了一大跳,不知要如何回话。
容卓不理会他,神色间已然平淡从容:“朕要去一趟大理寺,你跟着来。”
小阮本想劝说此时皇帝亲自只怕有些不妥,但看清皇帝脸色,识趣的老实闭嘴,起身去唤人准备,又拿件外袍来给皇帝穿上。见皇上眉眼平和,忍不住就悄声道:“皇上可曾……真正猜嫌过王爷?”
话才出口已经知道不当问,不由得惶惶。容卓扫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动怒。微微叹了口气,淡淡道:“皇叔不一样。”
小阮却再不敢问是什么不一样。
大理寺将人‘请’回去问话。礼数仍是做足,在后殿寻了一间房子安置容瑄,虽简陋些,却也桌椅床被皆全。如此也算能从宫中脱身,容瑄自愿跟来,对此并无不满。
只是话还来不及问,皇帝亲自前来,且来得这般快,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小叔叔。”皇帝人前再从容镇定,见了他,却难免有些把持不住。深吸了口气,这才强抑下抢上前一看究竟的念头。轻声道。“先让太医看看。”
容瑄这才留意到他身后还有庐景跟着。想了一想,并不推拒。
庐景被皇上带到此处,并不知其中原故。神色间虽有疑惑,也知道不是问的时候。默默诊过,告退出去。
“小叔叔。”皇帝见身边再无他人。终于不能自禁,上前拉住容瑄,又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确实并无伤损。这才略松口气。但见容瑄脸色未免有些苍白,不由得担心。连声问有没有那儿不舒服。
皇帝担忧之情实是真挚流露,容瑄微微一怔,他经历今晚变故,委实无心多想其它。但被皇上拉着手仍有些不自在,挣脱出来:“臣无事。”
容卓知是他不愿被自己碰触,不敢再造次,还是容瑄递过那封书信,低声将所有经过照实说了。谈及正事,他反而一时放下许多蒂芥,能够从容相处。
容卓听完,微微皱眉:“小叔叔怎么知道钶笕就不是真凶。”提及钶笕,他自然是又嫉又恨,然而知道此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口气尚算得上平衡。
“若是钶笕动手,那一刀足于将人劈为两段。而且那人虽是用刀,然而招式过于精巧灵动,与他不是一路。背上的伤势已经足于致命,凶手还割开咽喉,应是灭口。”
“刀伤自然可以伪造。”皇帝不以为然。
“燕沅虽拉住他不放,神情却不像恨之如骨的样子。”容瑄摇了摇头。
容卓听他仍是称作燕沅,眉稍微微一跳。当时钶笕突围出去,算是让侍卫当成凶手。至于容瑄,倒可以说是碰巧遇上,思量了一阵才开口:“就这般事,大理寺也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燕沅似是受了些惊吓,一直拉着我不肯松手,只怕让人有些起疑。”容瑄微微苦笑,他自然只说是凑巧路过披香殿而遇上此事,略过之前种种不提。但两人换作宫女打扮,夜深人静到僻静的披香殿去,这本就说不过去。偏偏遇上刺客,偏偏还让他碰上,燕沅又拉住他不放,总是蹊跷之极。换作是别人,他也要疑心的。
但真正的情形更不能告之于旁人。反而有些担忧燕沅不明其中厉害,一时说漏了出去。于是道:“燕沅应当是见到真凶的,皇上私下问问她。”
“她受惊吓太过,似乎是一时失语。”容卓道,明白他的意思。钶笕既非凶手,此事若是扯进离原的亲王来,只怕更为复杂。“我一会把她带回宫去医治。”
容瑄回想起来,燕沅后来果然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想必这种场面,是她从未见过的,心中渐生同情。但又奇道:“不能说,她总还可以写。”
“她受惊吓太过,小皇帝目光闪烁,指了指脑袋。”有些不清楚了。“
“也好。”容瑄想一想,低声道。
当下两人细细商议了一番,倒是许久没有这般从容说过话。
宫中死个人倒不少见,但死的是名贵妃,唯一一个皇子的生母,却又不同寻常。而且当时的地点情景,不由得人不生疑。
容瑄思忖,纵然无凭无据,但之前谣言众多,此事也只会是众说纷纭,自己掺杂在其中,难以洗脱得一干二净。然而说出那番实情,却又不知要在朝中掀起多大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