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鸣脸上并无被拆穿的尴尬,反倒是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他似是无意和潘雨樱交流,拱手将主动权让给一旁警惕的荀非雨。潘雨樱见状,颇为不满地皱起眉头,她上下打量这个男人,一眼便看到荀非雨额前流下的黑汗:“你的染发剂掉色了,换个好一点的牌子吧。”“我是……”“你不是警察。”“……我能帮你逃出去,只要你提供线索。”“交易?又是?”潘雨樱笑得讥讽万分,眼珠似要顶上眉骨,但一瞬间她的表情便衰败下来,显露出发灰的死褐色,“……我逃不掉,我不跟任何人做交易,我不!我不是你们的筹码!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知道!……你们再也没有办法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哈哈,高兴吗?体会这种感觉舒服吗?”面对她的抗拒,荀非雨不由得皱起长眉。他习惯以拳头解决问题,以理服人对他来说实在是个难关:“……有个办法能让你相信我。”他撸起袖管将满是青蓝刻痕的手臂暴露在潘雨樱面前,那女人不屑一顾只是笑,但马上笑意就僵在了脸上——荀非雨低头咬住手上的软肉,尖利的牙齿登时便刺破了皮肤,他紧紧盯着潘雨樱的双眼,缓慢咬开了自己皮肉。宗鸣啧啧有声地看着,他退开靠到墙边,低头将手中的白雾扯出一个人形。在潘雨樱惊疑的视线中,那块翻起的血肉竟在极短的时间内与创口贴合,不到五分钟便完好如初。她厌了一口唾沫,苦笑着看向荀非雨满是黑汗的额头,良久才伸出手,以袖口帮荀非雨擦去了手臂上的血沫:“……我们,难道是同类吗?”简单粗暴、毫无美感的解释倒是取得了潘雨樱的信任。当她抓住荀非雨的手臂时,不由得又用力攥紧了好几分。言语如果有实体,她的脖颈必定生出一个碗大的喉结。无数的话被压在舌骨以下,她只是看着荀非雨有些滑片的眼睛,血丝不一会儿就占据了自己的眼白。窗外的阵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缠绕着鬼气的水珠流入屋内,玻璃上竟映出一张若隐若现的鬼脸。宗鸣与之对视,缓缓抬手比了一个嘘声手势。荀非雨仍在与潘雨樱僵持,他斟酌词句,半晌才开口答:“对,我们是同类。”同样诡异的愈合能力,说是同类也不为过。但妖监会,明漪那边说,妖监会再不找出第二颗妖丹,那潘雨樱这种“不死”的情况又是从何而来?“同类。”发出这个词之前,它似乎在潘雨樱嘴里被咀嚼了上百遍,连发音都是糅烂的。潘雨樱抬起泛红的双眼,仍旧无法放下对门外那些人的戒心:“他们是不是死了,你告诉我,他们死了吗?”双手发抖,浑身战栗,眼神惊疑不定,这是恐惧。同时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荀非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在鸭舌帽给的录音里,除了无聊的场景音,并未录到任何可以提取的信息点。眼前潘雨樱的恐惧正好印证了荀非雨的猜想,与其说是“保镖”,外面那两个黑西装更像是“看守”。他忍住胸中的不耐,回握住潘雨樱的手:“他们没死,但是绝对听不到,”荀非雨瞥了宗鸣一眼,“你可以相信他,他非常厉害。”突然被提到的宗鸣有些飘飘然,但对上潘雨樱的眼神,他又翻了个白眼,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在他看来,荀非雨这些举动纯粹就是在浪费时间,不过与自己无关,宗鸣只是有些无聊而已。他养的这条小狗对于人际交往显然颇为生疏,连基本的问询、取信都磕磕绊绊,但宗鸣胸中却生出了些许成就感。他漠然站在一旁,旁观荀非雨拿出一沓照片,有模有样地询问潘雨樱是否见过这些人——但纯粹是鸡同鸭讲,潘雨樱全程只在意门外那些人的状况,对荀非雨的疑问充耳不闻。绕在宗鸣指尖的白雾似乎随着屋外的阵雨跳动,他实在无聊得过分,无聊到摆弄门外保镖的表情动作。一会儿挤出一个痴迷的笑,一会儿发疯似的满走廊跑动,眼见着就要翻出玻璃窗,却被荀非雨一声暴呵打断:“老子是真的没时间跟你耗了,有个女的失踪了现在都还没找到,凶手死了,分尸现场有你的血迹,而且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你不能……你就不能救救她吗?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吴辉会把人带去哪里?只有这样那个人才有一线生机……至少也要找到尸骨,你,你就不能说吗?一个字都不可以?”“和我有关系吗?”冷漠,凝结入骨髓的冷漠,潘雨樱甩开荀非雨的手还嫌脏,“不是为了我的事来找我啊……这些人我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