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怎样,不用你担心我,我自己能回去。”她声若蚊蝇地讲,听着像与人闹别扭。
魏知悟靠近地脚步声,令孔姒在黑暗中回头,他得以看见她泛红的双眼,飞快地从他视野闪过,随她垂下的眼皮消匿于夜色。
打湿的梨花又回来了。魏知悟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是谁,那次毫无征兆的雨夜,驱车前来接迷路的孔姒回家的男人。
“这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孔姒对面的男人语气不善,走到魏知悟和孔姒之间,生硬地截断魏知悟的视线,把孔姒拦在身后。
“我叫齐烽。”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名片,不冷不热地瞥着魏知悟,“谢谢你陪她胡闹。”
话说得客气,语气却不太礼貌。
魏知悟接过名片,看见“仰耀律师事务所”一行字,这是北城最大的律师事务所,多服务于大型企业或知名人士。
“我叫魏知悟,警察。”他没有名片,只有警官证,但魏知悟不打算拿来出给齐烽看,“你不用替她道谢,她自己已经谢过了。”
“况且,我不认为她是胡闹,她很认真。”魏知悟淡淡说。
齐烽不响,回身拉孔姒的手,想带着她往车里去,手突然被孔姒甩开,他们像断开的麻绳两端,两人身子都晃了晃。
“我说过,我自己可以回去。”她后退几步,离车更远。
齐烽回身看她,目光又跳到魏知悟身上,一阵沉默后忽然失笑。
“齐先生,她已经20周岁,是完全行为能力人。”魏知悟拐弯抹角说,但意思很明显。
她不需要车接车送,她有去任何地方的自由。
三人静默里,齐烽不声不响点烟,只看着孔姒,直到一整根烟抽完,她仍在原地纹丝不动。他把烟踩灭,忽然拉起孔姒的手,面色不虞把人往怀里压。
魏知悟本能地上去,几乎要反扭住齐烽的胳膊,像每一次抓捕犯人那样。
“没事的魏警官,这是我叔叔。”孔姒及时出声遏止。
骚动声骤然停歇,魏知悟在一步之遥处堪堪停下,心里有些怔愣。
这不像一对叔侄的相处模式,名为齐烽的男人敌意尤为明显,是保护领地的汹涌敌意。
路灯空荡荡照下来,孔姒已经坐上副驾,齐烽倾身过去,帮她扣安全带,他们的身子交叠,额头几乎要抵在一起。
绝对靠近的刹那,魏知悟正要转身离开,猝然看见孔姒抬头,目光穿过路灯下反光的前挡玻璃,定定看着魏知悟的方向。
蛙鸣戛然而止,仿佛有人一刀斩断,沉默蜿蜒片刻后,声音再冷不丁响起。
魏知悟隐隐有种直觉,她在向自己求救。
孔姒日落大道
安县和北城的夕阳截然不同,虽然那是同一颗燃烧的恒星,虽然以人类的视线去看,天上的云层毫无区别,虽然安县和北城近得完全没有时差。
16岁的孔姒结束第一天的暑期补习,坐公交车回齐烽的房子。她第一次在北城坐长途公交,几乎要坐完这条线路全程,车行时间似乎比回安县更长,一开始曾让她惴惴不安,而这只是北城里一小段不值一提的距离。
补习班扎堆在少年宫附近,老城区的闹市里,齐烽的别墅离人群很远,邻居和邻居之间也很远,整个别墅区里常让孔姒感到一种平和的冷漠。
坐上车时,阳光是一层寡淡的金色,孔姒带着耳机睡着。几十分钟后偶然醒来,一睁眼看见前面悬着的,红色的信号灯。
这条路斜斜往下,因地势有一些起伏。前面停着的汽车,像一块块码整齐的玩具,顺着四车道城市快速路,往前无尽地铺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