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沈嬷脊背一渗,蓦然想起了筠州府那个穷追不舍的?贺家小爷来。也难怪小姐,自十?四?岁葵水初来之后?,身姿日比一日娇,肤容美媚灼艳,惹来多少关注。
谢府与魏府虽身家不同,可?都是注重规矩门风的?。尤其谢府,乃百年世族门阀陵州谢氏的?嫡支宗主?,小姐若在丁忧期间与外男传情,日后?还怎么另嫁高门?
这罗老夫人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冷不丁给人掘了个大坑。
沈嬷不禁乱了些方寸,急忙维护道:“非也非也。不瞒老夫人笑话?,我们鸽姐儿幼时险被?继夫人柏氏谋算过,长大后?性子娇怯懦弱,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喜欢养养花、调调香露。并非老夫人不理解,奴妇也不甚理解。在奴妇看来,小姐该是颇为崇慕三公子的?,她为给三公子绣一套四?季十?二月的?手帕,生生坚持久坐了半年余,每一幅图案每一根针线都是她亲自斟酌的?。为着进京来见三公子,她还悄悄学习厨艺,让丫鬟排了两日长队去给他买芝麻酥糖。”
“一路上更?是坐卧不安,每日即便乘坐于船中,亦妆容仔细,唯怕三公子忽然出现……谁曾想呢,进京的?前一夜落了大雪,小姐倚在舱中一觉打盹,忽做了个梦,醒来便决意要?退婚了。奴妇字句是实话?,老夫人若不信,可?去问行船护送的?曹伯二人。我们鸽姐儿对三公子多曾倾心,绝非那般花哨之人!”
娇怯懦弱,瞧着不像,分明通慧大方,颇有主?意……罗鸿烁心里诧异,未免这奶娘说谎,始终一眨不眨盯着她说完。
这种盯视乃罗鸿烁千锤百炼的?战术,倘若是假的?,奶娘只怕说着说着便前言不搭后?语了。
见沈嬷说得发自肺腑,罗老夫人听完心里顿然一松,仍追问道:“却是何梦?说来听听。”
沈嬷也不是个糊涂的?,怎能坦白,小姐说嫁入谢府过得不幸福这等话??心里暗忖,总算没被?老夫人套话?。
然那贺家小爷被?鸽姐儿迷得堕云雾中,不能自拔,但愿别听晓了风声?,在这当口搞事儿。
沈嬷就含蓄道:“小姐未明述,只提到了门第悬殊……这般一说,奴妇却想起来一桩事儿来。小姐是个软和脾气?,从前很喜欢金鱼,有一次给买回了一缸,不慎死了几只,她便决意不再养了,送给家奴,弃无留恋。之后?偶然问她才知道,原是喜欢得紧,只怕养得不好,徒添伤心,便干脆拒养起来。兴许是觉着谢府崇望,三公子矜贵俊雅,心中忐忑,便临到跟前退怯了。”
喜欢得紧——所以?说,娇怯糯弱原来仍是她本性?
为着避免受挫,而决意冷漠……
呼~,院外隐约风声?拂过,而后?清气?似格外凛澈。这会儿府上各司其职,都在忙碌着,花厅本是清净,理该不会有甚么人。
沈嬷往门缝瞥了一瞥,未作多想,收回眼神。自己说着,也觉得或许真是如此。
竟然因怕配不上而决意退婚,这却让罗鸿烁通身筋骨苏爽了。且只管按照计划行事便好,姑娘既有此觉悟,到时退亲却不必自己费神了。
况且瞧着颇讨喜,今后?既唤敬彦为“三哥”,那便认作义妹也成。
罗老夫人乜斜一眼,让人给沈嬷打赏了两片金叶子,露出宽和地笑意来:“果真如此的?话?,姑娘却是个柔软堪疼的?,且放宽心,该是谢老太傅嘱咐的?,便按照他的?意思办。若过些时候姑娘仍心意坚决,到时再依了她吧。”
先且利用一段时日。
两片,沈嬷看着金光闪闪的?金叶子,眼睛亦闪闪发光。
被?这番话?提起来,也想到了那一沓手帕……便是不论如何,要?送就先送吧。
褚、谢两边都搭着些,总有个备选。当下?便谢过离开了。
茗羡院里,二夫人祁氏才刚从前院库房回来,累得腰酸腿疼的?。
想到又错过了敷面膏的?时间,心情好生怨懑。
过几天?就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宴了,摆席用的?红木大桌今日刚运到库房。说来谢府刚丁忧三年结束,这些喜庆的?颜色都得重新张罗。那一张张桌子椅子的?运进来,都要?统算数目,伙计算完,管事点查,完了还须家主?再亲自复点一遍。
办寿辰是件大事,对外须讲规格体面,不能有一丝纰漏。
奈何谢府内宅人少,大房虽有个妾室乔氏,却不懂算账。汤氏就把跑腿记账的?事儿都交给祁氏了。
在祁氏看来,大房汤氏妥妥就是故意的?,瞧不得自己过得清闲细致,保养得肤容白润,比旁她妇人都要?美。
人也是的?,贪心不足。许多人家后?宅,妯娌之间抢着掌中馈,互相斗得鸡飞狗跳。而自己呢,拱手让了不抢不闹,那汤氏还不乐意了。
这个时候多么想有个儿媳妇,一推出去了事,养个儿子莫不图的?就是这样么?
祁氏靠在软椅上,喝了口蜂蜜甘泉汁,听耳边绿椒禀报着。昨晚在院门里,看见三公子被?魏小姐浴过的?汤水,溅到衣裳溅到脸了。公子竟未动?怒,还嘱咐下?奴不许把事儿透露出去,须得将魏小姐当主?子看待。
话?听得祁氏杯子都拿得一颤哆。
一则,她这儿子清修寡洁,不沾女?色,从前给派去陪侍的?女?子,但凡碰过的?床褥全都给扔了。如今一件袍服却舍不得掷下??
二则,又叹这魏氏女?确是有把刷子,若能把她拿下?,就不怕老三再与那琴师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