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万姿笑意更深:“所以你可以想象,我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不用读书不用考试,我名正言顺过得有多快乐。”
修好一侧眉毛,又换到另一侧,沉浸在精细重复的劳作里,她像是乐高尺寸的伐木小人。
万姿突然有点理解,为何洗头小弟、的士司机以及按摩阿姨,都容易有莫名其妙的倾诉欲。原来当手忙心不忙时,有些话自然而然就淌出来了。
“那两个月,我整天宅在家里,特地买了个小桌板,好躺在床上吃早餐。一天就能看完一整季电视剧,边做些点杂七杂八的小事。什么修眉毛啦,做面膜啦,涂指甲油啦。”说着说着,她愈发轻快,“而且我还特别喜欢瞎化大浓妆又卸掉,也不为给谁看,就纯粹让自己爽。”
“也许是当时过得太自在了,导致我一直认为,独处美好得不得了。可惜后来一路上大学又工作,不是住宿舍就是跟别人合租。等到终于有条件独居了,工作也比以前忙了不少。”
“家布置得再舒服又如何,不过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垂眸俯首,掩住了表情,可叹息依旧漫在回忆里。
她在讲给他听,也在讲给自己。
“以后吧。”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工作不再这么忙,我再赚更多一点,希望可以不用租房了,有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
“然后我要特别设计一个房间,只有我能进,只有我能用,纯粹就让我放松。不是有个说法叫‘ancave’么,男人需要一个特定空间来看球喝酒打游戏,做任何逃避现实的事情。其实女人也需要的,是个人都需要的。”
不知为何,明明什么都没喝,不过给梁景明抹掉最后一点杂毛,万姿却有些微醺的惬意。
细细碎碎说着心事,一切如幅朦胧影绰的水粉画,一笔添上一笔,她描摹着她的远景。
恳切而隐秘。
“在那个房间,我像高中毕业放暑假时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是谁的孩子,朋友,伴侣,乙方……”
“我只是我自己。”
话音方落,梁景明睁开眼睛。
也许是沉在黑暗中太久了,他双眸有种初生幼崽般的澄澈透亮。头件事便是来寻找她,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足以唤醒沉醉的梦境。
笑了笑,万姿收起修眉刀:
“搞定啦,我拿镜子给你看看。”
“诶,挺好的……”
实在太了解他这种直男性格,她扫他一眼,直接略过他的感言:“你看不出和修眉之前的区别,对吧。”
“……嗯。”
相当挫败地老实点头,梁景明还赶紧找补:“但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我还以为会像——”
“我其实给你修了好多,杂毛都刮掉了,整个形状利落不少——”
突然回过味来,万姿微眯起眼。
“等等,你以为修眉会像什么?”
“就很细很挑……日本男生那种……”
越说越羞赧,他声音愈发收小:“所以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