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有些没好气地道:“何况,就算是放大了你所有欲念的心魔,要下狠手抹除起我的回忆,也跟你这决心要断绝情爱的本尊没有任何区别。”
陆昃望着他的双眼,最终道:“……好。”
北荒即将入夜,刮起风雪。
很快,师徒二人的肩头都积起雪,睫毛也挂上冰霜。
前路局势未明,域外天魔身上扔扑朔迷离。
但陆昃忽的一笑。
倘若他注定不得好死,那么死前走马灯,回忆起此刻,至少已经共白头过,也算一种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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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天宫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仔细看,那些穿梭肆虐的黑影都有一双双猩红的魔瞳——正是负天君豢养的魔灵。
提着休祲剑踏入负天宫的陆昃抬起头,遥遥看向琉璃阶之上。
心魔就站在那里等着,衣摆处业火灼灼,焚落转瞬即逝的火星。
他没有看陆昃,而是把玩着手中一只小小琉璃瓶,唇角有一丝玩味的笑意:“你心软了。”
“或许吧,早在他死前,我就该想通的,”陆昃眉目笼罩着疲色,“我既然喜欢他,就不该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心,直至死不瞑目。”
心魔点点头:“不错的觉悟,那么,我该回来了。”
陆昃很早以前就能够把自己心魔的一部分单独剥离出来做事,但彻底将自己一分为二,还是百年前赤墀峰一战后,他将毕生修为都灌注在心魔身上,半点都不担心心魔会失控,自己带着枯竭凋敝的经脉,在六界游荡百年。
他的确狂妄至极,除去如晦意外死而复生,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这期间,他们再没有见过面,甚至在邬如晦死而复生前,他们就连联系都很少。
此后唯一一次会面,还是凤洄看他的二徒弟快急疯了,自作主张将心魔请来山门,医治使用休祲剑过度后陷入漫长昏迷的陆昃。
但因为一醒一睡,他们也没有见过面。
因为一旦他们的目光接触上,心魔就会回归本体。
——就像现在。
两双猩红魔瞳甫一对上,一股不可抵抗的拉扯力便在他们中间生成,下一瞬,天地旋转,已经融为一体。
那些被陆昃刻意扔给心魔的执念、激荡的心绪一一回归。
从外表看,他只是在原地凝固了两秒,实际上,陆昃又在近千年来堆积的爱恨嗔痴里打了个滚,几乎要瑟瑟发抖,却凭借足够冷酷坚定的心态,将自己牢牢钉在原地。
肺腑间漫上来浓郁的血腥味,一时间分不清冷热,寒冷的冰碴子塞满胸腔,又忽然焚起烈火,陆昃忽然想起临别前,邬如晦那一双眼。
他瞳色鎏金,如今常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总有天大的情绪,也隐没在他深深的眼底,落在表面只看得见浅浅的涟漪。
可当他淡声向陆昃承诺,你一定不会疯的时候,眼神倒是温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