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柏西说他爸妈很开明,但是真到了那天谁也说不好。他自己当年出柜的时候,就被家里揍得不轻,棍子都揍断了一根。但就算这样也没用,他表面循规蹈矩,其实天生反骨,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逼他也没有用。只是他当年吃了皮肉之苦无所谓,但如果让柏西重走他的老路,他却是不会答应的。柏西连在床上碰两下都要起红印子,哪经得起这个。柏西怔怔地看着戚寻。“你不介意我跟家里说吗?”他问。“我为什么要介意?”戚寻很奇怪。柏西说不出原因。但他看着戚寻的脸,慢慢地,笑了起来。他想,不管戚寻到底是因为什么跟他恋爱的,但戚寻永远是他最喜欢的模样,认真负责,坦荡可靠。戚寻从来就没有想过把这段恋情遮遮掩掩。对朋友也好,对家人也好,戚寻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隐瞒。是他一直对戚寻没有信心,患得患失。吃完晚饭,柏西跟戚寻一块儿下围棋。他的围棋是戚寻教的,自然玩不过师父,但是戚寻赢了两局就开始放水,让了他几子。可惜让子也没用,柏西一直心不在焉。等到收拾残局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对戚寻说,“我准备这周回家,就跟我爸妈摊牌了。”四年前柏西晚上睡觉的时候,想起要跟爸妈出柜这事,还是多少有点紧张。虽然他爸妈足够开明,但窗户纸捅破跟没捅破,到底还是两回事。他躺在戚寻旁边,摸摸戚寻的手臂又摸摸戚寻的胸口,他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跟戚寻说,却又最终咽回了肚子里。戚寻察觉到了,问他,“怎么了?”柏西垂下眼,“没什么。”他翻了个身,装作很困的样子,说,“睡觉吧,明天还得起来上班。”戚寻看了他的背影几眼,总觉得柏西心情不太好,但又觉得他是因为过几天回家摊牌紧张。他安抚地拍了拍柏西的背。“别害怕,我陪你回去,”他又对柏西说道,“如果你不想跟父母说了,也没关系,不说就不说。”柏西被他亲得耳根发软。戚寻一用这种哄人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就头昏脑胀找不着北。他又转过身,虽然明知道这个假设不可能发生,但他还是问戚寻,“要是我爸妈真的不同意,把我赶出家门怎么办?”戚寻摸了摸他的侧脸,认真道,“那你也还有我。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陪你去跟你爸妈求情,总有一天他们会软化的。”柏西没说话。他眼神温润地看着戚寻,在这一刻他的眼睛像极了森林里的幼鹿,满怀依赖和信任。他其实只是想跟戚寻撒个娇。但是戚寻这样认真地说会当他的后盾,会一直陪着他,还是让他心口止不住发软。他抬起手,搂着戚寻的脖子往下压,啵唧亲了一口。“好,我要是被爸妈赶出去,就一直赖着你。”他冲戚寻笑了笑。两个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卧室里才熄了灯。戚寻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但柏西却因为下午咖啡喝多了,有点失眠。他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播放着一些陈年旧事。他刚才一直在摸戚寻身上,其实是因为想起戚寻当年出柜,被家里揍得不轻。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所有事情。戚寻是在大学毕业前跟家里摊牌的,在他跟赵青桐恋爱一年多以后,他就跟家里出柜了。戚家当然是不同意的,但戚寻犟着不肯低头,不仅被切断了家里的经济支持,还被他爸揍到不得不住院。整个过程堪称惨烈。柏西那时候跟戚寻还不算很亲密,却还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想办法找到了戚寻住的病房。那也是一个冬天,病房里只有戚寻自己,打着绷带坐在窗边看书,他脸上的伤还没好,穿着病号服,虽然称不上落魄,却也消瘦苍白。他看见柏西过来,很吃惊,而看见柏西在他面前掉了眼泪,就更吃惊了。柏西到现在还记得,戚寻一边给他拿纸巾擦脸,一边疑惑地问他,“你哭什么?”对啊,他哭什么。戚寻又不是为他出的柜,也不是因为他挨的揍,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他没关系,他不过是个旁观的路人甲。但他一看见戚寻身上的伤,就难过得说不出话。他没有资格去心疼戚寻,但他又控制不住地难受。尤其是他知道赵青桐还不在国内,而是在国外跟家人度假。戚寻特地挑了赵青桐不在的时候,回家处理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