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了!医生来了!”不远处的地方,有人高声喊道,原本围做成一团的人群立马将中间散出一条道,露出里面正在紧急抢救的现场。吴文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跟温云月再次相见,是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了这是?”吴文蹲下身子,“你给她继续人工呼吸不要挺,我把她胸腔里的水挤出来。”说完就立马上手,以一种标准的按压手法有规律的快速按动。两人同时合力下,温云月还是一点都没有要清醒的意思。刹那间一股强烈的绝望悲感徒然升起,像是一片乌云阴霾笼罩在贺言心上。他开始心慌,开始害怕,那副皮囊下包裹着心惊肉跳的血骨,恐惧混杂在血液,顺着脉搏流边全身。贺言二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惊慌,如此惊恐,一种无力挽救的挫败绝望如夜晚的浪潮,黑暗又沉重,呼啸着吞噬他。“咳咳——”正在他倍感绝望之际,手底下的人猛然咳嗽了两声,从嘴里吐出一股股海水。“活了!活了!”“人还有救!别放弃!”“快,抱到医务室去!”围观群众显然更为激动,嚷嚷着高声大喊。吴文正想伸手将温云月打横抱起,却见两只手比他要先一步伸到温云月身下,打横将他抱起。“医务室在哪?”贺言的眉宇间还残存方才的慌乱,眉间蹙成一个川字,神情严肃问道。吴文定了定神,眼镜都没心思扶,直接迈开长腿在前面带路。“跟我走。”为了防止突发情况,游轮上的医务室位置不偏,正巧就在他们所在这层的尽头,路程不过三分钟,这也是吴文为什么可以这么快就赶来的原因。医务室的房门被砰砰两下向内敞开,头顶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得室内干净敞亮,玻璃窗将窗外漆黑的夜空隔绝开,好像也将方才那些无助的绝望一并拒之窗外。贺言小心翼翼地将温云月在床上放平,吴文拿着一盘医用物品走来,一向不喜欢将人放在眼里的贺言,却在见到他的那刻自觉腾出位置。门外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声音嘈杂而令人心生厌烦。“都在外面看什么吵什么?”贺言沉着面,如冰刃一般尖锐的目光直视人群,嗓音低哑,如同一匹亮出獠牙的狼。门外的人被他这么一吼,直接原地噤声,吓得一动都不敢动。“你们没事干吗?围在门口做什么?”贺言再次出声,嗓音像是枯敗的枝叶,又透着刺骨的寒凉。聚在门口的人这才四处散去,甚至还有人贴心的合上医务室的门。“碰——”随着大门闭合,室内形成了一种封闭的状态。海水从贺言的发梢滑落,溅在地面砸出水花,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全身都充斥着无力与后怕。他正准备抬手抹一把脸上湿漉漉的水滴,在抬手的瞬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在止不住的颤抖。贺言愣了一下,从小浪荡不羁目中无人的混世魔王,居然会怕成这样?温云月陷入了一段漫长而又迷茫的沉眠,她似乎被锁在一片无际的黑暗之中,那里除了无穷无尽的黑以外,什么都没有。她不知疲倦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去哪里。好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那道声音很轻,又很熟悉,像是她在某些日子,常常能听到的话语。“”心突然被牵动,温云月在原地止步,随后转身望向声音来源的地方——那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点,那个点很小,掺杂无尽的黑暗中又格外显眼。“”温云月顿了一下,福至心灵般朝那个方向走去。“小”随着她越来越靠近白点,那个熟悉的声音就越清晰,白点逐渐扩大,从一粒米的大小向外扩成一个盘子。到最后,白点逐渐代替黑暗,温云月站在光的面前,听到那缠绵温柔的声音轻声说:“小月亮。”“醒来吧。”意识渐渐回笼,耳边涌来风的呼啸和海的波浪,似乎有阳光照在她身上,温云月能感受到有人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那个手是温热的,柔软的,指尖似乎有些老茧,磨得她有些痒痒。温云月想睁开眼,想看看光,眼皮却厚重的仿佛挂着十斤的胶水,身体也好像不是自己的,如同失去掌控的机器一样无力。半响,又陷入无意识的黑暗。不过这次,她不再感到迷茫。当温云月意识再次回笼时,她动了动睫羽,随后张开眼,入眼的先是一片白茫茫的空白,眨了眨眼,那片模糊的空白渐渐恢复成原本天花板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