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林道了声谢,当即举步进楼。书楼内结构很简单,下层摆着三个书柜,放着几十卷布帛,都是灵心派高级剑法;中层只有一个书柜,收藏着灵心派最高级的功法《灵心道诀》。顾平林熟悉格局,不作停留,直接沿着楼梯到了上层。与记忆中一样,上层房间有许多长木书架,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古旧的书册,都是偶然获得的别派秘籍与历代灵心派前辈的手记,手记上多是记载着修炼心得,还有对其他门派功法剑法的理解。天光从狭窄的窗口透进来,斜斜地照在木架上,细细的尘埃粒在光束中起舞。书架之间的阴影中,躺着一个人。“嗯?”顾平林走过去。段轻名仰面躺在地上,枕着手臂,呼吸平缓悠长,对顾平林的到来也毫无反应,明显是睡着了。他就这么随意地躺在地上,哪怕是如此的清闲优雅,在顾平林眼里,仍然像是一条隐匿在黑暗中的、警觉的毒蛇。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书架,顾平林皱眉,一脚踢醒他:“段轻名!”“这么用力,我都快被你踢出重伤了,”段轻名睁眼,“你来了。”“你一直在睡觉。”“是啊。”“书楼不是对每个人都开放,把握这难得的机会,”顾平林道,“这里也有不少关于玄冥派剑法的记载。”“咦,你是在关心我,”段轻名故作惊讶,眉眼满含戏谑,“我的对手,难道不该是希望我落后一点?”顾平林冷声道:“我不需要你让。”“我为什么要让你?”段轻名失笑,侧脸看他,“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是一个善良友爱的好人?或者,你认为自己在我眼里很特殊?”顾平林愣了下:“你……”“我已经拒绝了掌门,”段轻名打断他,“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你也说过,我并不适合灵心派剑法,他的栽培反而会束缚我的剑路。”顾平林不语。段轻名道:“你还认为我在让你?”顾平林看他一眼。段轻名这才站起身:“心有顾虑,你拿什么与我比?”顾平林道:“顾虑不影响什么,解决顾虑,同样是能力。”段轻名道:“就算是拿灵心派冒险?”顾平林皱眉。段轻名又问:“你看,太多顾虑的你,拿什么与我比?”顾平林踱了几步,突然道:“段轻名,你确实有其他道途可以选择,但无论如何,你现在入了灵心派,用了灵心派的丹药,学了灵心派的剑法,受了岳掌门的关照,这都是事实。”“嗯?”段轻名眯眼。“因果偿还,方是大道。我受灵心派之恩,会顾虑是人之常情,”顾平林直视他,目光逼人,“所以,不是我太多顾虑,是你过分凉薄。”段轻名神色莫辨,气势渐渐地收敛。“段轻名,你才是不正常,”顾平林一字字地道,“道途注定,我比你更合适。”俊秀的脸映着透进的光束,半明半暗,飞舞的尘粒像是脆弱的面纱,难掩那一股严厉气势。沉默。段轻名看着他半晌,叹气:“你这么说来,我身上背负的因果可就多了,每天不小心踩死几只蝼蚁几条虫,真是罪不可赦,无缘大道。”他笑道,“差点就被你说动了,这咄咄逼人的言语,一不留神就能种下心魔,顾小九你不简单。”被他识破,顾平林暗暗叹息,倒也坦然:“可惜,骗不过你,谁能轻易给你段轻名种下心魔?”大道本是逆天而行,与天争命,传说中破界飞升的百川老祖都杀过人,更别说魔修的存在了。背负多少因果,天意的确会让你偿还多少,弱者难免被淘汰,但只要你够强,斗得过天意,又怕什么因果?段轻名道:“如果我真的对灵心派不利,你待如何?”“这种手段不高明,”顾平林道,“你不敢与我堂堂正正决一高下?”“你没信心?”“当然不是,”顾平林冷声道,“我在,就一定会阻止你。”“喔,我喜欢这种自信,”段轻名笑,“那你要看好我了。”他举步走向楼梯,看样子是要下楼离开。顾平林叫住他:“还有一天,不等了?”“你说过,我的姨母是玄冥派大修,我对玄冥派剑法的了解,比这里任何一本记载都多,”段轻名打了个呵欠,回身看他,“这地板太硬,睡得浑身骨头疼,现在轮到你了,好好体会吧。”目送他走下楼梯,顾平林盘膝坐下来。话是如此,可那位姨母顶多也只能演示剑法给他看,他需要的偏偏不是这个,顾影剑法比玄冥派剑术不知道强了多少,绝顶剑法需要有匹配的功法支撑,前世补天诀是根据玄冥派功法而来,门派功法乃立派之根本,岂能外传?那是叛门大罪!一旦功法泄露,上下必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至死方休,甚至连亲朋无辜也一并处理了,这种处理方式在修真界是被默许的,无人敢插手相救,因此纵然是亲姨母,也万万不敢做出泄露功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