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次是要清查近二十年税收吗?”顾明达问道。
陈师爷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久,大概是丰启十二年至十八年的田税。”顾明达听到这话,神情微顿。
丰启十二年至十八年,这个时间很巧,恰好是前任苟县令的任期。
顾明达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继续翻看那些账目。
他和屋子里其他人一样埋头苦干,将全身心都投入到这件事里,和他们一起点灯熬蜡,看不出半点异样。
“怎么突然就要往前查账,时间还这么急,竟是过年也不歇着?”顾明达随口询问隔壁桌子坐着的那位书吏官。
人在劳累状态下,脑子动得也慢一些,书吏官随口说道:“清查前账,多半是有人要收拾前面那任县令了。”
说完他便有些后悔,这件事只是他根据吴县令的行动而进行的揣测,怎么就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了。
“仲德,我刚刚说的话,你忘了吧。”书吏官轻声对顾明达说道。
顾明达头也不抬,眼睛依旧盯着面前的账册,说道:“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我不小心走神了。”
书吏官心下一松,到底怕顾明达是在哄骗他,便问道:“你刚刚走神在想什么?”
顾明达闻言放下账册,嘴角带笑,说道:“我想到我小女儿了,她腿麻了,跟我说她的腿疯了。”
书吏官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小孩子总是满脑子奇怪想法。”
顾明达点点头,说道:“也只有小姑娘会这么想,我小儿子只会说有人拿针扎他的腿。”
书吏官见顾明达完全一副女儿奴的模样,越确信刚才他说的话顾明达没有听见,心下大定。
顾明达套出话来,心情也十分复杂,如今他已经可以确定,现在这位吴县令,大概是接到上级命令,要违反官场惯例,对前任苟县令动手。
顾明达也忍不住感慨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简直是打瞌睡就来了枕头,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难道是因为与妞妞有关,所以才会这么顺利?顾明达忍不住想着。
他的运气一向不好,若非如此,也不会一个秀才考了这么多年。
但这件事依旧需要他继续推动。
顾明达在县里足足忙了三天,陈年旧账总算整理结束,他看了一眼陈师爷记录的数据,已经滚到了惊人的三万两银子。
饶是如此,吴县令似乎还是不太满意。
县令不满意,师爷便也跟着闷闷不乐。
即便再不乐意,饭还是要吃的,一来临近年关,二来众人辛苦数日也该好好酬谢。
吴县令在后衙专程设宴款待,顾明达也位列其中。
“黄米酒?”吴县令看着顾明达带过来的那坛子黄米酒十分诧异,转而说道:“我刚来广安县时,便曾听人说县里过去有一种黄米酒,口感醇厚,颇为不俗,只可惜,那位酿酒师傅已经多年不再酿酒,倒是无缘一尝。”
顾明达轻笑一声,拱手说道:“大人说的那位酿酒师父,正是家父,他年纪大了记不清事忘了如何酿酒,这坛酒还是他十几年前,我考上童生那年酿的,原本是盼着等我考上秀才后再拿出来喝,只可惜我不争气,苦熬数年,方才侥幸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