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帝抬手道:“宁王来了就好,且入席吧。”殿中歌舞继续,熙宁帝只觉一阵头晕,他闭了闭眼睛强稳住心神,身上疲的厉害,他传了李福海又道:“朕先去更衣,众卿自娱便是。”熙宁帝前脚走出辉明殿,后脚便一口鲜血吐在了石阶上。李福海惊慌道:“来人!传太医!”几时回来慕容靖言用过晚膳,百无聊赖的做在炭盆前守着温热发呆,萧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进宫之前嘱咐了沧澜给慕容靖言换药。萧澈不在府中的时候慕容靖言是没那么娇贵的,大约也是伤口长好了的缘故,沧澜给他换药时他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次,只一个人呆呆的望着炭盆发呆。“世子,寒影大人晚间的时候还传了信来,那会儿殿下尚未进宫,所以奴才不曾来报。”一句寒影送过信来,让慕容靖言回了神,他微叹一口气过后跟沧澜说道:“寻个时机同寒影说一声。”沧澜失笑:“世子可是想大人了?也是,我们自从来了帝都之后,这许多年倒也未曾见过几面了,倒是难为大人待世子之心竟是一如往昔的,这要是换做别人这许多时日不曾见的话,只怕早便要改了心意了。”“不会的。”慕容靖言喃喃一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沧澜也没有听到他家世子说了些什么。“世子,方才说什么?”沧澜问道。慕容靖言摇头:“何曾说过什么,耳朵这样好用。”沧澜笑道:“世子可是糊涂了,奴才方才分明就是听到了的。”沧澜自幼跟在慕容靖言身边,没大没小的胡闹惯了,如今同世子争两次嘴还是敢的。慕容靖言却不与他争辩,只道:“我让你传信给他,并非是想他。”想他?慕容靖言已不知自己从何时起便不再想他了,初入帝都时他年纪小,又是只带了沧澜在身边,纵然万事周全他仍然怕自己露了马脚,夜里连觉都睡的不安稳,每每惊醒又不敢出声叫外边值夜的奴才,在幼时无数漫长黑夜里,慕容靖言是想过他的。那一日慕容靖言收到消息,信里寒影说既然寻了宁王,那便要宁王死心塌地供其驱使,慕容靖言收到那信时唯有苦笑,堂堂大炎王爷,凭什么要供他一个侯府世子驱遣,回信询问寒影,在收到来信的时候慕容靖言看着纸上那一行小字,只觉五脏六腑似是裂开了一般的痛。——靖言一副好皮囊,又那样会撒娇,宁王必会倾倒在靖言袍下。那一行赤月文字犹如一把弯刀,慕容靖言没有想到寒影做事会如此决绝,他为了复仇,甚至可以教自己心爱的人如何去取悦另外的男人。慕容靖言在爬上萧澈的榻上的时候,他想过寒影。疼的厉害,他咬着衾被额角落下汗滴的时候他想过寒影。那一夜,慕容靖言不曾张过嘴,他怕自己下一刻喊出来的便是寒影的名字。他想过寒影,在无数失落无助的瞬间里,他都曾经深深的想念过那方农家小院里整日逗他叫哥哥的寒影,彼时寒影的师父未亡,他也不曾继承师父的名号改名做寒影,那会儿他还叫翊凛。慕容靖言不再做他想,沧澜替他整理衣裳,他穿好自己整理了前襟,边整理边道:“我叫你传信给他是想你告诉他,往后若是无要事便莫要再传信来。”沧澜追问道:“那等我们回了侯府之后呢?世子也不要寒影大人再传信来了么?”慕容靖言没能立刻给出沧澜答案,可他心里的的确确不想再收到寒影的消息了。当初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不假,父王母妃惨死熙宁帝剑下,只可惜那会儿自己仍是尚在襁褓的婴儿,否则就是拼了一条命也要一并要了熙宁帝的命给赤月一国所有死于这场战争的亡魂当做垫底,作为赤月血脉,慕容靖言深知如今赤月一国早已只存在于民间说书人的口中,复国固然无望,他只希望熙宁帝、萧家的江山会乱成他想要的模样。为此,慕容靖言寻准机会到了痛失爱子的安乐侯身边,早便知宫内薨逝的文佳贵妃是安乐侯心中挚爱,慕容靖言那会儿年龄虽小可他却是瞧不起安乐侯的,自己心爱的女人叫别人娶了去也就算了,怎的还能眼睁睁看她薨逝,却毫无行动。慕容靖言说服安乐侯的时候到底没用太久的时间。只是后来的一切都是慕容靖言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寒影为了复仇能够做出亲手将他推到萧澈榻上的这种事情,他更没有想到寒影再做出这些事情之后再见到他却仍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慕容靖言有些自私的想着,不若一切便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