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雪虽然也顾虑人多眼杂,但想到那几人淮北赈灾也出过力,又怕裴书锦一个人过于忙乱,便也让他们继续留下来了。
借口江逐星不在,江怀雪又犯起了懒,正月里不见人不见客连生意都处理得少了,每日就是深居简出,还拉着裴书锦和他一起在屋前廊下种起了花,许是也想过一把“采菊东篱下”的瘾头。
苗圃的土刚松好,江怀雪正在那里随心所欲地撒着种子,一边撒还一边悠闲道:“等再过几个月,我的眼睛大好,天也暖了,就正好开花了吧。”
“你想得美。”裴书锦在旁边读医书,闻言抬头道:“这院子里到处是名贵花种,移植些便罢了,你还偏要自己种,我看你撒种那样子,发芽都难。”
“哼。”江怀雪不屑道:“移植的能一样吗?我就要从头开始。等这栀子花种出来了,我可以大发慈悲送你一些。”
“那我提前谢谢你了。”裴书锦笑他孩子气,江怀雪身上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执着。
江怀雪自得其乐地撒着种子,裴书锦摇了摇头,正要继续看书,却见墙边有人影闪过,裴书锦眨了眨眼,刚想细看,只见伴着一声简短笛声从房顶飘下一个黑色身影,轻功俊俏,神出鬼没。
裴书锦还来不及反应,江怀雪却突然转身,皱眉凛然道:“大白天的怎么来这儿了?出什么事了?”
那看不清面目的暗卫刚朝江怀雪耳语了一句,江怀雪就顷刻脸色煞白,他向来冷静自若,天塌下来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除了武夷山那次,关乎他父母,他从未表露过如此惊异的情绪。
“怎么会?”江怀雪竟有一分慌乱:“让慕云洲来见我,避开耳目,一切小心行事。”
那黑影又迅速蹿上房檐消失不见了,江怀雪呆愣一阵,竟有些腿软,一把扶住了廊柱。
裴书锦赶紧去扶他,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江怀雪由他扶着进了房门,裴书锦倒了热茶给他,他端茶杯的手竟有些颤抖,好半天才喝下去,沉声道:“要变天了。”
江怀雪坐在那里,又仿佛陷入了沉思,裴书锦不明就里,也不想打扰他,就坐在一旁默默守着他,直到夜幕降临时,那个神出鬼没的黑影又来了,这次带了一个布衣斗笠乔装打扮的人,江怀雪闻声疾言道:“怎么回事?!晏清他……”
慕云洲摘了斗笠,不同于那日的气定神闲,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愁眉紧锁道:“我也是刚知道,不比你早半分。皇上除夕夜出宫巡城,遭到了一伙叛匪行刺,所幸没有受伤。二皇子和慕靖南调查了此事,这伙叛匪头目是十几年前一桩旧案冤死的官员亲眷,所受冤屈苦楚颇多,其罪可诛其情可悯,听闻皇上要派兵剿灭,他们就求了情,还恳请皇上彻查当年冤案。这可激怒了皇上,二皇子被关在了府邸,慕靖南也让下了大理寺。方淑妃和仁党又趁机劝皇上派二皇子亲去剿匪,以示忠孝之心。”
江怀雪闻言冷笑道:“这该不会是慕云深的主意吧?二皇子若是不去,便是不忠不孝的罪人,就彻底失了圣心;他要是去,仁党有的是办法让他有去无回。”
慕云洲叹道:“二皇子只能硬着头皮领兵剿匪,慕靖南听说了此事,闯出大理寺擅自调兵去救了二皇子,仁党给他安了个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慕靖南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仁党惧怕慕靖南的兵力,便用了计谋让慕云深大义灭亲,亲自弩杀了他。”
江怀雪呼吸一窒,面色冷峻:“慕云深他真的能下得去手?……”
“他兄弟二人政见不合也不是一两天了,慕靖南对二皇子忠心耿耿,慕云深却是仁党肱骨,一心拥立六皇子,如今竟是这样的结局……宗族里除了我和我爹,现在都还不知道,若是传开了……”
慕云洲也颇为头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怎么会……”江怀雪仍是难以置信:“晏清用兵如神,是社稷之臣,又是慕谦唯一的嫡孙,就这么交待在仁党手里……”
慕云洲沉默半晌,才叹道:“按道理说我爹现在掌家,他们兄弟阋墙,是该去质问慕云深的,可是慕靖南这一走,慕家主府便是慕云深一人独大,二皇子经此一事一蹶不振,以皇上的身体,左右不过这两年了,日后如若六皇子真的登基,慕云深更要风光无两……我们三房又哪敢去触他霉头。”
江怀雪眉头紧皱,思忖道:“……晏清出事,距现在有一个月了吧,消息瞒得这么严?”
“京城那边一直封锁着消息,直到北大营换了宁武侯方荣的帅旗,全军哗变,朝廷这才不得不做了通报。说来这也是个麻烦事,北大营以靖远军为首,可多是只认慕谦不认朝廷的,慕谦走后,也就只有慕靖南能服众,骤然换帅,若不是慕靖南手下的薛穆撑着局面,北大营怕是早出事了,他方家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