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旁边游余写字的沙沙声停顿,响起,又停顿,像是一个人在徘徊犹豫。断断续续很久,才再度连贯起来。然后她就看到新推过来的本子,这次不仅有解题过程,还有答案了。
池唐炸毛,我是贪你答案吗!你的原则呢,你不是不让人抄题目吗!
“我不要。”
游余就把本子收了回去,她写字的速度慢了些,像一个人离开时沉重的脚步。
池唐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校服,眉头不自觉地一皱。她这几天总是莫名在意她这校服,或许也不是在意校服,而是在意她这么热的天一直套着校服的那个原因。知道那有点离谱的原因之后,她很难不去在意。
又下雨了,真烦。
临近十一放假,她们有七天假,哪怕之后要补课,想到一周不用上课还是觉得无比兴奋,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离开学校奔向自由的假期。
下午还没放学,教室里就乱哄哄没个安静,平时几个成绩好的学生也没法安静下来学习了,除了游余。
她好像是不回家的,班主任特地来和她说了声,让她假期一个人住在学校要小心之类,啰嗦了很多。游余一一答应了,看上去对于放假并不开心。
池唐和她一样,没什么放假的兴致,她也不想回家。
不想回还是得回。
她的新家,离开前还是陌生的,但她背着包回去后,突然发现多了她熟悉的味道——各种烟味酒味香水味混合的难闻味道。她爸把他那些朋友全叫回家玩了,男男女女一群人打牌聊天,热闹得很。
她以前的家也是这样,太过相似的气味和场景塑造出的“家”,让她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和安心。
“你怎么回来了?”她爸抓着牌,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很诧异。
池唐:“我放假。”她早习惯了父母不记得学校的各种放假安排。
问了一句,她爸就没再说话,注意力又被牌桌吸引了,抽出几张牌啪的甩在桌上,发出一声大笑。池唐提着包径自上楼,躲过这一地乌烟瘴气。
她的房间门开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她的床上。
池唐感到一阵热血往脑门上冲,她大骂一声,跑下楼喊:“我房间怎么有人在睡!”
她爸理所当然:“你刘阿姨困了上楼睡一下,你又不在家,让她睡一下怎么了?”
池唐气得一阵发抖:“你他妈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往床上带,怎么不带你自己床上去,非要去恶心我?啊?”
打牌的喧闹一下子消失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这父女两个各自愤怒地瞪着对方。
“怎么跟你爸说话的!”他爸气得摔下了牌起身大步朝她走去。
……
池唐走在街边,因为下雨,街上行人寥落,她依旧是没打伞,把卫衣的帽子拉上来遮着脑袋,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在街上徘徊,坐在大桥栏杆边,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跳下去,但她没有动。濛濛的细雨越下越大,肩上头上湿了一片,她也懒得动弹。
天地这么大,一眼望不到边,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有房屋,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到哪里才能安安心心地睡一觉。
桥边有几家店铺,是卖衣服的,在黑暗里透出明亮的光,有一家门店格外小,卖的是内衣。
等池唐反应过来,她已经看着那边发呆了很久。
她忽然想起了游余,过得那么苦,她究竟是怎么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