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下车查看,余光瞥见不远处有手电往她这里照。纽约是繁华的,也是混乱的。这种据说常见的路边打劫,过去连樱只听说过,今天不凑巧,真的撞上了。连樱第一反应就是锁了车门,打911报警。但看见两个小混混手里的扳手,她心一横猛踩下了油门。慌乱间开得太快,在下一个路口和一辆摩托对角相撞。连樱赶紧摇下车窗,哈雷摩托车的大疝气灯照亮了她的面庞。她用英文喊:“对不起,后面有抢劫,你不要紧吧?”车主戴着头盔,看不清他脸色。听见抢劫两字后,摩托车主往车后方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菲亚特扎破的轮胎。那人一定看见了她惊慌失措的样子。“走。”头盔挡住了他的声音,连樱一下没听清。“走!”闷却急。连樱万分感激,可太紧张,手脚不同步,发动了两次都没能起步。曾祖母说得对,再穷不能开手动。那两混混已经追了上来,边追边喊:“赔!让这个亚洲女人赔钱!她撞了好几个人!”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带着皮手套转了转腕,朝那两人挑了挑手。接着,一拳挥在了一人脸上,又一拳挥在了另一人肚子上,当场就把两个壮汉掀翻在地。“钱包在哪?”混混爆着粗口骂他,男人的皮靴踩在他们的手背上,混混厉声咒骂着,交代了钱包在后裤袋。他把钱包掏出来出来,各抽了一沓钱,把钱包甩在那两人脸上。他敲敲车窗,“前面,一公里,有加油站。”说的是中文,熟悉的中文。从小,连樱只和家人说中文。加油站给菲亚特换上新轮胎,连樱的灵魂才回到躯壳。摩托车主没走,他等在加油站外。连樱过去对他说谢谢。摘了头盔的男人,他有一头凌乱的、半长不短的黑发。除此以外,还有个浅浅的疤,划过他凌厉的五官,从眼角到脸颊。他抱臂倚坐在那辆暗黑的哈雷上,手里握着个小东西,看不清是什么。连樱走近,他斜睨了眼,淡漠疏离。开口说话时也一样。“钱,够吗?”低沉嘶哑,像得了感冒。其实她也不知道,心在乱跳,她胡乱点了点头。他重新戴上了头盔。“我怎么谢谢你?”他没答,油门转动,哈雷发出轰鸣。连樱在噪音里大喊:“我请你吃饭好吗?”他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连樱把这段经历说给了同学听。同学吓坏了,却替她庆幸:“你遇上了救星呢。”“是啊。”搞艺术的人总有幻想:“说不定你遇到了白马王子呢?”她又把这段经历告诉叶青。叶青打断了她白马王子的幻想:“他骑得不是马,是摩托,拜托啊,那个点在贫民窟骑摩托还随手能掀翻两个壮汉会是王子?肯定是另一个流氓。”连樱这时候就特别烦小姑姑的理性主义,“你能不能给我留点幻想?”叶青或许是对的,可连樱固执地认为他不一样,固执到连他眼角的那条疤痕,她也认为是有气质的疤痕。“不能,我要告诉你爸,你回去的时候得让他去接你。”叶青的动作很快,妈妈连楠半小时后来电,约好了由爸爸亲自接她回家。日子飞快,连樱这次演出小获成功,她的变声技法得到了百老汇好些老演员的肯定。最后一场结束,她与剧院朋友们在去酒吧庆祝,喝上了头,还在街角唱了歌。一首歌毕,她出了戏,又收获了几个街头粉丝要加她s。回家那日,在路边等爸爸时,同学一边给连樱看昨天录的她唱歌的视频,一边和连樱说了个八卦。“这段时间我们这里每天都停了辆豪车,你看见了没?”“没注意啊。”连樱这几日每天排练到深夜,走路都东倒西歪,哪有空关心路上有什么车。“你怎么能没注意呢?昨天你唱歌时候,差点撞那辆车上。”“是吗?”同学指了指百米开外的一辆劳斯莱斯,“每天五点就停着,半夜才开走,上一个这样的据说后来在圣托里尼办了婚礼。”“所以,等的是谁?”没人对八卦不上心,连樱也是。同学说不清,突然对着路口两眼放光。“快看,有帅哥朝我们招手!”连樱忙回头。那个帅哥梳着夸张的大背头,朝她咧嘴大笑。“小樱花,见到我不过来抱一个吗?”同学摇着她兴奋:“樱,你有男朋友了吗?”连樱则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