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唱出冥冥的哀歌,用智慧的歌声回答:最苦烈的酒里才有最醇美的味道。他收声的时候,雨停了。连樱双手支在矮桌上,听得醉了,眼睛氤氲着雾气,看不透江南的清晨。蒋其岸道歉的方式如此特别。他永远知道,连樱喜欢什么。后来再想起这一天,依然像个雾气重重的幻觉。她记得自己要求了很多次。“蒋其岸,再读一遍。”“蒋其岸,我还想听。”“蒋其岸,最后一遍。”他沙哑的嗓音一直在重复诵读这首小诗,从早间到正午,从小摊到酒店。他能让她永不餍足。连樱拉着他,说了很多的感想,逐字逐句的剖析这首诗。蒋其岸都理解,甚至,他拿出笔,替她翻译成了英文。细长的斜体字和他的人一样消瘦,可落在连樱眼里,是伟大的共鸣。她跪在蒋其岸的膝头,握着他的手划掉了几个词的翻译,告诉蒋其岸怎样更好。他甚少有情绪的眼睛,在那刻满是惊喜。连樱后来和叶青说:“青,我爱上一片灵魂,他的灵魂是我的舟。”理智的叶青倒吸冷气,不想搭理文艺女青年的梦幻世界。可连樱知道,自己陷进去了。她相信,这世界上有一座围城,只有她和他才懂。她问蒋其岸:“你信吗?”蒋其岸一如既往地不说话,他只是揽着她的腰,让她紧紧嵌在他的怀里。像个孩子抱着舍不得松手的玩具。原野蒋其岸是那日傍晚走的,夕阳倚着古镇的白墙黑瓦,依依不舍、不愿落下。连樱不让冯助帮忙,她自己陪着蒋其岸收拾了电脑和文件,亲自送他上车。蒋其岸一脚踏上车,又收了回来。连樱不知道是不是他感受到了自己在背后殷殷的眼神。他转身后,目光停在连樱手上的文件夹,消瘦的手伸出。连樱递给他,他的手又伸长了点,却揽在了连樱的肩上。不是很紧很温暖的拥抱,轻轻地触碰,用划过肩膀形容更合适。他平淡地说:“休息吧。”连樱点头,朝他摆手道别。顺带提出一点要求:“到了能告诉我吗?不是让你报备,知道你很忙,就是关心下你什么时候休息。”蒋其岸答应了她,依然是那句:“可以。”如他当初承诺的那般,只要连樱提的,他都给。连樱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冯助在旁边咳嗽了声,算是个提醒时间的暗示。毫无意外地被蒋其岸冷漠的眼刀刺了一下。但他还是坐上了车,最后定定看了一眼连樱,命令司机关门。门还没完全合上,冯助汇报工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老板,宁川那里说贷款批不下来。”“把他老娘骨灰盒卖了也不能拖。”“据说他们在问同业高息拆借了……”后面的连樱没听见。连樱轻笑了下。回到现实,蒋其岸依然是那个黑心的商人。怕是没人敢相信,他会写那样浪漫的诗,还反复认真诵读。她独有的爱人,陪她做她独爱的事情。连樱蕴藉着笑意,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慢踱回酒店。司炎彬就在门外,手里夹了指烟,衔着笑看连樱走近。还主动打了招呼:“hi!”“司老师。”她朝司炎彬点头示意,但无意攀谈。蒋其岸在的时候,她像被打了鸡血,他一走,只觉得气力被剥离。实在需要一场长于平日的睡眠进行补充。司言彬跟着她,“连小姐,我们聊聊?”连樱转头瞧他,他们从港城第一次围读认识到现在,除了工作外没有任何交谈,连个微信都没加过。“司老师想聊什么?”司炎彬按灭了烟,指指大堂的沙发。“随便聊聊。”连樱没拒绝,跟着进酒店。司炎彬貌似无意地挑起话题,“连小姐是哪个表演学院毕业的?我是申城那家,你不会是我学妹吧?”“我在伦敦上的,皇家戏剧学院。”他连说“失敬”。司炎彬是娱乐圈最喜闻乐见的大男主长相,眉眼深邃,脸型方正,骨相极佳,随便一个姿势都像在拍封面。他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继续说自己:“我童星出道,成名太早,结果大学时候得罪了圈里一个前辈,四年没戏拍,是合岸把我签下来的。”连樱也学他的动作支着脑袋,但不顺着他说话,而是揭穿他。“司老师是想问我怎么被选来演这部片子,还是想问我和蒋其岸怎么回事?”司炎彬笑笑,倒松了口气,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省去了他铺垫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