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其岸会装吗?”“你会见识到的。”弗兰给她指了指车窗外的山峦叠翠,京州有壮丽的夕阳,金色洒落在山脉之中,昭彰着这座古城在北方无上的地位。从弗兰随口介绍京州的每一句话里,连樱都能知道,她对这座城市的眷恋和熟悉。“兰姨是京州人吗?”弗兰说:“祖上是,我不是。”连樱笑说:“祖上这个词是怎么回事?”“主要是没见过,说是亲人吧,其实我一天也没亲过。”连樱又问:“那蒋其岸呢?”弗兰顿了顿,这明显的停顿让连樱知道,她不想说。“不能说就算了。”可弗兰还是说了:“他是。”连樱没问为什么蒋其岸把公司放在申城。在过去的三年里,蒋其岸只提起过一次京州。应该是不想提起——连樱在拍《我想》的时候翻了些专业书籍,断定蒋其岸有极严重的回避型人格。他有许多事不想提,要不是和连樱约法三章在先,不能不回答她的问题,他或许会更乐意做个沉默的哑巴。可有些问题即使回答了,他也尽量选择最简单的话语。这种时候,连樱都会觉得他很遥远。即使他努力地做了些改变,但依旧是当年的他,像深渊,可以探下去,但探不到底。弗兰带她到京州西山的一处别墅,两层青砖小楼,门口散落着朝阳的雏菊,别致又精巧。让人意外的是,没有网络。这可是二十一世纪。弗兰在一楼茶厅的画窗前给连樱泡了壶雨前龙井,“这里主人原来的习惯就是不装网线,蒋其岸也不怎么来住,就没麻烦再去申请。”“原来的主人?”弗兰叹了口气,“嗯,这里原来是养病的,病人受不了太嘈杂的声音。你要是在这里无聊就在院子里逛逛,蒋其岸忙完会回来,要是缺东西,那里有部固话,拎起来对面就有人,这里不好出去,你不熟悉路别乱走。”她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连樱独自绕着别墅逛了逛,倒的确是适合养病的居所,清幽舒适,后门外有一条小道联通至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林。小道的入口有铁门把手,上面落了把大锁,锁头上布满了锈迹,大约是经年无人开启的缘故。逛得再仔细,半个钟点也就全逛完了。她踱回屋里,一间间屋子打开,想找本书看看。蒋其岸住的地方总会放点书或者唱片,就算有时是出差在外住酒店,总办的人也会从那座“巴别塔”里拿些带着。他从不管带什么,但总会有。蒋其岸有惊人的阅读量,这是只有连樱才知道的事情,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可偏偏这座别墅里不是这样。连樱把每间屋子都搜了遍,文件夹倒是不少,可书只有一本。莎士比亚的《李尔王》。这种经典名著,连樱也就看过十来遍,演过上百遍而已。她看了几遍就觉没劲,只好回茶厅用那座固话。拎起来,那头果然立即有回应。是个很规矩的男声:“您好,需要什么?”“有书吗?能送些来吗?还有,这里有电视或者投影仪之类吗?”看电影最容易打发时间。对面恭敬地说:“地下室有个胶片放映机,旁边的盒子里有电影胶卷,片子不是很多,您先看看。”连樱去地下室瞧了瞧,都是上世纪的老片,16毫米规格的放映带,摆置和存放都很精细,但蒙着一层细细的灰尘,显然是许久没有用过。她返回了一层,又给自己泡了壶茶,坐在花窗下静等人送书来。夕阳悠长,照进别墅里的时候,显出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连樱瞧着,承认这别墅的确是养病的好地方。可她活泼开朗正当年,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只会容易发困。李尔王又是太熟悉的故事,她读了几页便伏在桌上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她被挪到了二楼的卧室,这别墅的床上都铺了老式的床单,手绣的花纹细细密密,在青铜吊灯的光影下自带岁月的痕迹。蒋其岸坐在床另一头,手里拿着一份足有两指厚的文件。见她翻身,问:“醒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连樱睡眼惺忪,揉着眼眶打哈欠。“一小时。”他合上了文件,扔在床头柜上,嘱咐她去洗漱,自己则下楼给她端点吃的。连樱取了睡衣去洗漱间,路过他那侧的时候,看见了文件封面上的字——“华光”她愣了下,没注意到蒋其岸已经回来。他见她站着不动,眼神质询怎么了。连樱是瞒不住事的性子,也就不在他面前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