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较久。
缓了一会儿,江漫开始艰难地手撑着纸箱坐起,又坐起,跌下,再跌下。路柔看他一次次地试图坐起来,又一次次无力地跌到地上,脸上近乎羞耻。他望向她,目光只是一瞥而过,便垂下头,绷着脖子上的青筋继续撑着坐起来。
路柔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江漫轻声:“…不用。”
她顿了一下:“…不用算了。”她耸耸肩。
“不用你高贵的怜悯。”他淡淡地说。
“什么?”
“昨天,保温桶。”他受伤地笑,终于慢慢站起来。“路柔,你不想要,那你就直接说不想要。不必施舍地接过去,然后眼都不眨地扔进垃圾桶。”
“我要不是看你手指受…”她猛地收住音,撩了撩耳侧碎发。“所以?”
扬起下颌:“看不惯你可以走啊,随便,以后就别来找我。”
见他已站好,路柔背过身。“我走了。”
江漫歪歪扭扭地连忙快步走出,左手拽过她衣袖,右手按着腹部,脸白白的。
他的手指越拽越紧。
静了一会儿,她头顶上空有男性淡淡的娇声。
“别走。”慢吞吞的。
他说疼。
她转过身。男人的下颌缩着,从下往上地看她,眼睛像被泉水浸过一样,水润润的。
这是撒娇……吗?
路柔脑中忽然闪过这种想法,莫名其妙。她皱着眉,有点不自在地摸摸手臂。她没想到江漫会这样,还以为下一步他会觉得她太难处了,然后再也不会来缠她。
现在,这表情真像是她养了某个小的。那一下,路柔想起自己写过江漫是男宠,她是女王的那本少儿不宜的小说。
而江漫,他知道自己做这种表情是很好看的。又欲,又可怜。
路柔和他进了楼下一家中型诊所。
江漫小心地撩起上衣,腹部一大块青紫色淤伤不堪入目,医生给他擦了药,让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会儿再回去。路柔坐旁边。
“那人怎么回事?”她问。
江漫说,平时王强那人脾气就暴躁。今天被女朋友甩了,刚好我不小心碰烂了他一支笔,所以就动手了。
“没还手?”
“没。”
“你真弱。”她双臂环腰。“怎么不还手?”
“以后毕竟我们还要一起工作。”他垂下眼,“而且,他是老板的表弟,不能惹的。”
路柔感觉诊所消毒水的味道越来越浓,呼吸有点难受。起初,她是以为江漫在装惨,但却亲眼看到,他耐以生存的手废了是真的,没钱没工作也是真的,住破烂房子也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他也是真的。失去那层光环后,噩运一个个地向他猝然扑来,将他的傲骨一节节地敲碎。
不屑一顾的江漫,优越感曾那样强烈,从来不肯承认他是低微的那一方。现在,她看他再也仰不起他的天鹅颈,只能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地说:不能惹的。
“人之初,性本善……”对面突然有小孩在背书。
她说:“我出去吸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