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孙雨泽应当是会在的吧?手撑下巴,坐在最后一排的我视线扫过班上的每一个同学,试图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孙雨泽并没在。或许他们班跟我们班刚巧没有被安排到一起吧。随耳听着老师的讲课,我又习惯性地从包里拿出零件开始拼凑起来,上课时间,来完成这些小型械甲的组装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半山的老板娘似乎格外信任我,甚至开始放任我自由发挥起来,说是有特点的作品更容易被高端的客户瞧上。“作品”?端详着手中的小玩意儿,估摸着这玩意或许真的能被叫做“作品”吧,毕竟不套用模板的组装往往更耗费精力,想来为了完成手中的这样东西,事先设计的稿纸我都已经画废了无数版了。没人跟我同行倒也刚好,以往孙雨泽在的时候老是会打扰致力于工作的我……虽然长期一个人可能真的会有点寂寞吧。“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正想着,熟悉的声音冷不丁钻进我的耳朵,手上动作一顿,我抬起头,恰巧望见讪笑着、对老师说着好话的孙雨泽。茂典的老师是不讲情面的,即使孙雨泽软着嗓子求情,也还是被记了迟到。孙雨泽走过来的时候,我冲他摆了下手,他眼睛一亮,马不停蹄地跑到我身边,一屁股坐下。“哟,原来这节课咱俩班一起上啊?”孙雨泽笑着,我却无端端觉得他脸色有些灰败,想起先前在谢冬荣寝室与安鹤轩的对话,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该为我的朋友高兴还是担忧。刚刚用短信联系了一下裘星文,他告诉我好几个安姓的皇族都就读于茂典,算起来都是孙雨泽的哥哥,皇族本就看重血脉,更何况这任新王对自家几个儿子的态度鲜明,受关照的程度基本上是按照母亲在贵族中的地位高低依次递减的。虽然如今孙雨泽被新王认回皇族了,但只怕……如果我不知道就好了,起码还能像以前那样正常地对待他,我是说内心,表面上的稀松平常是比较容易装出来的,唏嘘着,面不改色将零件放入凹槽,我这样想。坐在最后一排的孙雨泽伸长脖子,那架势,竟像是要听讲了。这简直是太罕见了,在以往那个学校,这家伙连着听十分钟都算给老师面子了,“怎么?现在要发愤图强了?”我忍不住调侃。“没……”孙雨泽笑了一声,似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现在不比以往了,好几双眼睛盯着我呢,我可不能再像……”他话还没说完,提示音响起,光脑的信息灯亮了起来。可以说是一个激灵,孙雨泽连忙噤声,小心翼翼地点开屏幕,略显苍白的嘴唇微微咧开,干笑了两声,“又来找我了……好远啊,根本赶不过去嘛……”我停下手中的活,转眼看着他。“树啊……”孙雨泽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你说,在原来的学校,咱好歹也是逍遥快活,到了茂典,我咋就成仆人了呢?”仆人,听着这个词,我不禁有点想笑,谁不是呢?“别理他们不就是了?”我说。“不能够啊……”孙雨泽讪笑着,手撑着下巴,“还指望着人家呢,我也不能不听话吧,老爸看着我呢。”老爸。的确,孙雨泽跟我不一样,对于他那个贵族爹,他的态度很平和,甚至可以说是有仰慕的。而我却已然设想过无数次,用麻袋套住我那素未蒙面的爹的头,将他拖进巷子里,揍得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管他是新王还是老王八。我正演着内心戏呢,“哎,你看见第二排的那个棕头发的没?”孙雨泽用下巴捣了我一下,“陶家人,你亲戚。”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一看,孙雨泽说那人我刚进教师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人贼显眼,上课还带俩如花似玉的女伴儿来陪着他,一个负责给他抄笔记,一个负责为他捶腿。原来是陶家人,怪不得老师到现在都还没发作。孙雨泽这小子,眼睛滴溜溜的,净瞅这些,我简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已经将都城内所有叫得上名号的贵族都挨个认了一遍,陶家人,以往他就老这么调侃我,那可是都城的老牌大贵族,虽说写法一样,但我这个陶和陶家人的陶不是一个“陶”。小时候穷疯了的时候我倒是也幻想过,说不定我亲爹其实是陶家的某个少爷,还没来得及认领我和我妈之类的。得知我这一想法后,我妈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我的幻想,我那亲爹就是个从外地来的小军官,家里一穷二白,只恰巧也姓陶而已。以往我还遗憾呢,可随着时间推移,再看着前面那陶家人左拥右抱的画面,我倒庆幸起来,如果我爹真是陶家人,想揍他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