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蔷从鼻子哼出一声,到底嘴上还是不过瘾,道:“那杨妙彤是什么?杨家破落户罢了,可笑陆九茂和她娘千挑万选只选了杨家来做姻亲。”“毕竟是他表妹。”裴明嘉说完,又浅笑着去点了点裴明蔷的鼻子,说:“说什么破落户呢?咱们如今连破落户都不如,能相聚已是祖上积德了,往后可不许这样说了,岂不是让人听了暗地里发笑。”虽裴明嘉也不愿裴明蔷把性子全改了,若全改了那只说明人也毁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们都不是从前慎国公府的小姐了,说话处事还是慎重收敛些好,也免得为自己招来祸事。往日裴明蔷是一定不肯听裴明嘉的劝的,打小起两人在一处时也不知闹过多少次别扭,然而此时裴明蔷听了裴明嘉的话却一时又沉默了下来。俄而,她长长叹了口气,眼中又有泪水在涌动,往裴明嘉身边靠紧了些,悄悄问:“大姐姐的事到底是怎么说的?都过去了一年多,家里也死的死,散的散,我却到现在还糊涂着,找不到人问,也不敢问。”“你不问是对的,”裴明嘉说,“左不过是厌烦了大姐姐和咱们家,罢了,不要再提,我一向留在京城,也没探听出什么来。”“那日我都还记得明明白白,就和昨天一样,我同你去安王府赴宴,路上还遇着了刘家那小娼妇,仗着她姑姑得宠,连咱们都不放在眼里白日里还好好的,哪想到夜里就我都吓死了”再听裴明蔷提起旧事,裴明嘉不禁悲从中来,她后来便很少再想起这些,为的也是不让自己伤心。可眼下裴明蔷就在面前,她又怎能压抑住伤痛。隔了一会儿,裴明嘉才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一个女孩儿家,谁准你把‘小娼妇’挂在嘴上的?”“三姐姐,你又来,素日就爱挑我的刺,我这不好那不好,总是你像大姐姐才多,都笑我要找不到婆家呢!”裴明蔷低泣了几声,“如今哪管得这个呢?再难听的话也听过了,再难堪的事都经历了,你也才比我好一点罢了。”她说完又问:“其他姐妹呢?三姐姐可有消息?”裴明嘉摇摇头,道:“妹妹们都找不到了,她们年纪比咱们小,也不知道有活路没有。只是二姐姐,她已给黄家害死了。”裴明嘉又细说了一遍二姐姐的事,却还是故意将裴明嫣已在宫里的事瞒下。听完自家二姐姐的事,裴明蔷面色越发憔悴,裴明嘉赶紧道:“阿宝我前段时日接到身边来了,她眼下很好,在侯爷京郊的庄子上待着,等咱们回了京,我就带你去看她。”裴明蔷恹恹地应了一声,看样子稍稍比方才好了一些。一时天色已暗下来,阿碧在屋子里点了灯,又重燃了香,见两人也说得差不多了,便来劝:“二位姑娘,差不多也要摆饭了,梳洗了去用饭吧!”裴明嘉其实一点都没感觉到饿,但还是拉起裴明蔷,亲自给她洗了脸,又梳理了头发,便挽了她的手慢慢走到外间去。又问阿碧:“侯爷来不来?他若回来的话,今日便让他在外头先吃了。”阿碧说不来。一大桌子菜,裴明嘉吩咐下去大多都做的是裴明蔷爱吃的,两人却都没什么胃口。裴明蔷搅了几下碗里的金丝肚羮,抬起眼皮子看了裴明嘉一眼。裴明嘉看出她又有话要说,也不催促,只等她自己。果然,裴明嘉直把那碗金丝肚羮都搅散了,便嘀嘀咕咕道:“陆九茂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未必是。”裴明嘉给裴明蔷夹了一块野鸭脯,知道她说的是谁,也不急着为李晏辩解,只慢悠悠说:“没有他,你这会儿已经在船上被人□□了,我也还在女支院待着。”闻言,裴明蔷眼睛瞪了瞪,却破天荒地没有同裴明嘉生气。“三姐姐,都说你这个人最端庄持重的,说话做事又讨人喜欢,其实你心里看得比谁都透,你只是从不说出来,说出来就不讨人喜欢了。”裴明蔷说,“他如果真的为你着想,又怎会忍心让你没名没分跟着他?”裴明嘉微微一怔,裴明蔷说的事她早想到过了,也早不再想了。她心里很清楚,李晏一开始买下她,多半也根本不是喜欢她或者单纯看上她,而是有一种羞辱她的意味在里头。谁让她以前真的对不起李晏过。若那时她肯再多问几句,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赶了李晏出家塾,两人也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境地。只是她与李晏从前那些事,裴明嘉倒不怎么想和裴明蔷细说。会让她与李晏都没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