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明嘉一直不说话,裴明蔷忍不住又道:“三姐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现在尚且还年轻,可等年岁渐长了又怎么办呢?在家里的妾侍都有被卖出去的,更何况你?”“他若真的要赶要卖,就和你说的一般,过了明路的妾侍都有卖的。”裴明嘉低头,夹了一根嫩笋丝放到嘴里慢慢嚼了。“想想法子”裴明蔷的声音低下去,凑过头到裴明嘉耳边,道,“倒是趁早打算,趁早走了才好,再找个人嫁了也不难。”裴明嘉知道裴明蔷的用心不是坏的,这也是在为她打算,只是终究还是不禁笑了出来。裴明蔷皱着眉,奇怪地看着她。裴明嘉也不打算和裴明蔷说,来儋州府之前李晏是要放了她的,是她自己选择了跟过来。但面对裴明蔷的提议,倒是让裴明嘉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不好。她仔细思忖了片刻,脸有些微微发烫,连忙喝了一口冷酒压下了。“哪有这么容易走,我这身子且不说了,你是知道的,”许是心虚,裴明嘉直了直身子,“我先前做了件错事,不小心惹恼了他,他不肯放我走,这才”“什么错事?三姐姐也有做错事的时候?”裴明嘉垂下眼帘,佯装叹了口气,轻轻道:“我自己喝落胎药,打了他的孩子。”裴明蔷一时难以置信,捂住嘴吃惊地看着裴明嘉,再也没有说什么话。因突然又多了个裴明蔷出来,裴明嘉又不放心把她往外面院子放,只能先把她和阿碧她们几个塞在一间,将就着住一住。裴明蔷从前一向骄矜,眼下知道要与几个丫鬟挤着一间极小的厢房,倒也不再有什么反应,欣然便接受了。裴明嘉亲自带了她去厢房里面安顿下来,看着她睡到床上,及至裴明蔷很快入睡,留了竹雨下来陪着裴明蔷,这才离开。等进了自己内室,裴明嘉又向阿碧问了一回李晏,一边又不禁腹诽起来,不知李晏今日是真有事还是聪明,看到她找回了妹妹便也不来打扰了。还挺识趣的。阿碧回道:“这会儿倒不清楚,奴婢已差人过去问了。先前说是为了四姑娘这事,还得再各方调停,两边当时按捺下了,可过后也没那么好相与。”裴明嘉同裴明蔷哭了一下午,这会儿眼见着裴明蔷睡了,一时安静下来,倦意累意也渐渐上来。一开始裴明嘉哭晕过去一回,倒是备下了参汤,这会儿裴明嘉让阿碧端来,一口一口细细啜着。阿碧为裴明嘉拆着头发。隔了会儿,裴明嘉听见阿碧轻轻叹了口气。她隔着镜子去看阿碧,问:“叹什么气?”阿碧道:“姑娘可好好想想方才四姑娘说的话罢。”裴明嘉忍不住嗔道:“你也来?”“姑娘不是个糊涂人,奴婢一直也想劝的。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阿碧放下梳子,“正巧四姑娘今日说了奴婢想说的。”裴明嘉坐在镜台前没有动弹。“好不好的,姑娘也要为自己打算起来了,像咱们做丫鬟的或是主子开恩去外面配人或是配家里的人,可姑娘怎么办呢?侯爷眼下还把姑娘放在心上,来儋州府都带在身边,不趁着这会儿赶紧入了侯府,等日后主母进了门,那就又不一样了。”“我是得过且过。”裴明嘉拿起阿碧放在桌上的梳子,自己梳了两下头发,心里也跟着越梳越乱。原先她都想好了怎么办,做外室就做外室,自己攒够了钱傍身,不怕李晏不要她。可日子才过了这么一年多,她却越过越糊涂。能走也不走,手上还留着要毒死李晏的药,再问问自己想不想去广平侯府做个妾侍,好像也不大感兴趣。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姑娘那会儿大抵是心气儿还高,怎么就那么冲动把胎儿打了,要是奴婢知道一定是要拦下的。”阿碧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有个孩子会过得舒服许多,姑娘往后的日子才有盼头。”“我不后悔。”裴明嘉却道。再来一万次,她那时也会把孩子打了。偶尔想起来也不是没有心疼,可终究是没有这个缘分,做不成母子。“若是孩子生下来了,如今……”“阿碧,可我就是不要它了,”裴明嘉打断她,“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和侯爷都不提了,也不必再想它在会怎么样。”阿碧便止住这一茬,把裴明嘉扶到床上,又说:“回京城之后,姑娘再请个好大夫调理身子吧,再有喜信也未可知。”裴明嘉不语。“姑娘……”阿碧叫了她一声。裴明嘉已躺在床上,却是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