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它们找到了吗?”肖问。
“找到了。”祂说,“能够找到漏洞的蛀虫有很多,但找不到漏洞的蛀虫有更多,对于那些找到漏洞的蛀虫来说,它们打破了自己原有的世界,它们看见了超出自己世界观的、更加宏伟的景色,按理来说,它们应该要感到壮丽,至少也应该热泪盈眶,不是吗?”
“或许你口中的蛀虫只是想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面。”肖的手指划过了桌面,“并不是每一只蛀虫都想要看见你所说的那个景色,如果在它们眼中,它们已经对世界有了一个认知和期待,那你的行为只是把它们的期待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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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肖的口袋之中,几块塑料板件正在悄悄组装起来,他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哪怕是让他猜测,他也猜不出一个真正的答案,可和这个人的每一句对话都给他的精神带来了一种压力,这种压力只有他能够感受到,四周的人似乎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是注意不到,还是没有办法注意到?
“哪怕它们看见的东西比它们所想象到的一切都更加壮丽?”面前的人说。
“是的。”
“那你呢?”祂又问道,“如果是你看见了那些东西,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肖说,“我又没有见过那样子的景色。”
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下来和这个人聊天,就像是这一切必须发生,这一场对话也必须发生一样,他踩在脉络上,跟随着脉络的蔓延来到这里,看着这被中断的信息,以及无法触及到那个人的脉络,很显然,在九龙发生的事情,和面前这个人有些许关联。
“这一段时间之中九龙的失踪人口数量多了不少。”口袋之中的塑料板件在逐渐拼凑,形成了一个新的的实体,肖看着窗外,具体一点,他是在看那些脉络,“那些失踪的人都去了哪里?”
“要么醒了,要么就是进行了迭代。”
“什么叫做‘醒了’?”
“就像之前那样子,看见了更加真实的世界,从原有的世界观之中脱离出来,然后就醒了。”那个人似乎是在笑,如果只是看向下半部分的面容的话,那嘴角确实勾起了一点弧度,“看见了真实就不可能回去了,没有余地,看见真实这种事情是没有逆转的可能性的,只要接触过了,就无法跌回到最初的部分。”
“是你让他们看见的。”肖说。
“所以他们才应该感谢我,不是吗?”那个人说。
口袋之中板件的拼接停滞了——并不是肖做的,他并没有给‘二十世纪的爱’任何新的指令,三毫升智慧生物的泪水早就被他收集好,作为二十世纪的爱的最初的材料,而拼装的过程也应该不会被停下。
但是现在,就在这里,口袋之中的拼装停下来了。
因为脉络断裂了。
或者说,原本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些脉络,那些穿过他的身体的脉络,那些能够被他接触到的、能够被他利用起来的脉络避开了他的身体,就连最初脚下踩着的那部分也沉入到了地面之下,他和脉络的连接断裂了。
而那些能够被他借助的污染,连带着九龙原本就有的非自然的味道,也绕开了他的身体,这也就意味着‘二十世纪的爱’失去了对他的指令的执行,因此,拼装被停下了,已经拼装好的部分也开始解体,失去了污染的支撑,这些也不过是塑料板件罢了。
肖的双眼看见了那个人。
这一次,他很确信,那一个人在笑。
“蛀虫在哪里都有,而蛀虫其实是会传染的。”他听见那个人在说话,“一个接触过蛀虫的人,如果被蛀虫的理念和思维感染,认同了蛀虫本身的想法,那么,潜移默化之中,这一个人也将会成为一只新的蛀虫。”
叮。
他感觉脉络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脚下踩着的也不再是空旷的虚无,他又感受到了脉络,感受到了那一种和九龙紧密相连的熟悉,面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不……并不是消失,他还能够‘看见’,看见那无法被脉络接触到的真空地带,那个人就在那里。
只是他的双眼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的视觉、他的本能甚至是他的潜意识想法,都在拒绝看见那一个人的存在,只有脉络,脉络还在忠实地指引他,告诉他,那一个人在哪里。